進去之後,谷涵就在喜婆的指點下,用秤挑開了寧青穹的紅蓋頭,只見她模樣是從前從未有過的嬌羞嫵媚,眉目如畫,眸光瑩瑩,只一眼,便好似有無限欲語還休之情似的。
谷涵的心便撲通撲通跳起來。
寧青穹今天也是第一次瞧到谷涵,見他眼眸微紅,臉頰微醺,便知谷涵是喝了不少酒。
谷涵又用最快的速度在喜娘的指點下走完了其他程序,就揮揮手,把所有人都轟出去了。
很快房中便只剩了寧青穹和谷涵兩個,他倆對坐互相看着看着,都笑了。
谷涵心中那叫一個心、潮、澎、湃!
終!於!
從此就能光明正大地把人都轟走了!
寧青穹動手去拆頭上的鳳冠,一邊嘟囔:“可沉死我了。讓你快點回來,你還磨磨唧唧的,這麼久。”
谷涵看她擺不停當,就含笑起身幫她拆,邊拆邊說:“唉,我就知道你得是需要我才叫我快點回來。”拆完谷涵幫她拿到梳妝檯去,回過頭來就見寧青穹已經動手拆起了衣裳,他步伐都停了停,心跳都加速了,再定睛一看,發現寧青穹只是在拆她那個一看就沉甸甸的霞帔,他心裡油然又有一股失落升起。
谷涵若無其事地走到桌邊拿起那個盛交杯酒的酒壺看了看,又晃了晃,問寧青穹:“你還沒吃東西吧,餓不餓呀?”
寧青穹也跟着走到桌邊坐下來,有點不滿的樣子:“方纔已經墊着吃過一塊糕點了。”
谷涵如何聽不出她這不滿中隱藏的濃濃的撒嬌意味,只差沒有明擺着哼一哼了,立刻便關切地問:“只吃了糕點啊?”
“就糕點那喜娘還不許我多吃呢。”寧青穹立刻告起狀來。
谷涵又問寧青穹,“是不是餓死了?”
寧青穹仰頭半望天,嬌嬌地撅嘴:“好餓啊。”
“我趕着回來,也沒吃幾口菜,正好一起。”谷涵就笑着起身,去開門叫人炒幾盤菜來。
等着菜端過來還有些時候,寧青穹眼珠子轉了轉,便朝谷涵眨眨眼,嬌嬌軟軟眉眼彎彎地靠過去喊:“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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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涵心都要化了,剛應了一聲,瞄向寧青穹,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她美美地問,“你覺得我是今天美呀,還是及笄那天美呀?”
及笄那天寧青穹是一股青羅素華的縹緲氣,今日自是全然不同,不過谷涵心知這必須是一個陷阱,他輕咳一聲正色回寧青穹:“都美,我都喜歡!”
寧青穹還是不太滿意,烏溜溜的眼珠瞄了瞄他:“敷衍。”
谷涵便趁勢攬了寧青穹一把,把她抱到懷裡哄:“我們穹穹怎樣都美!”沒人盯着簡直不能更爽!
寧青穹耳朵微微一紅,擡手便去掐他臉:“完全聽不出你這是真心話還是敷衍我的,哼。”
谷涵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正要說什麼,門外就想起了敲門聲,谷涵只好鬆了手點點她鼻子,坐直了揚聲讓人進來。
兩人開始吃飯,寧青穹是一口接一口吃得停不下來,谷涵驚奇地看她慢條斯理地風捲殘雲,問:“你這些天是沒吃飯?”
寧青穹吐了根雞骨頭,一臉高深地回他:“比這還可怕。”
谷涵再問,寧青穹就不肯多說了。
終於等到寧青穹心滿意足地吃飽喝足,讓人收拾了,漱了口,谷涵便把手裡的小酒杯遞到寧青穹面前,自己也坐了下來:“來,喝交杯酒。”寧青穹覺得好好笑哦,舉杯與他交臂相纏,共飲此酒。
飲罷須臾,寧青穹面上也浮上了酒態薄紅。
谷涵這時候酒意也明顯很上頭了,就看着她一個勁地笑。
寧青穹也有點好笑,成親實在是一件神奇的事,就這一天的功夫,她就從寧家的閨女變成了谷家的人了。他倆互相傻笑了半天,谷涵起身去沐浴,寧青穹便叫人給他準備衣裳。自己也脫了這身大紅嫁衣,讓攜霧給她卸了妝,等着洗澡。心裡琢磨着什麼時候跟谷涵說不能圓房的事比較好,總覺得像是兜頭澆他一盆冷水呀。
過了半個多時辰,二人都沐浴收拾完畢,要就寢了。
“那我們就,就安置吧。”谷涵不知是酒意擴散,還是害羞的,話都有些不流利,說着就把寧青穹拉了過來,緩緩推到牀上。
寧青穹臉微微一紅,推了推谷涵,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感覺谷涵已經追過來,頭一低,與她脣齒相依,輕觸淺探,溫溫深漫……
好片刻,寧青穹臉紅紅地擡手打他:“就會欺負我!”
“這就欺負你啦?”谷涵早就對她這不痛略癢的繡花拳產生了免疫力,自動就轉化成了寧青穹的欲拒還迎,輕笑一聲,低頭去解寧青穹的繫帶,寧青意識到他這是想圓房了,暈乎乎的腦袋都一個激靈清醒了,忙推開了他,一骨碌坐起來:“還不能圓房。”
谷涵被推到一邊,有點懵,他堪稱無辜地看向寧青穹:“爲什麼?”
寧青穹臉紅紅地看着他,羞澀地低下頭去:“其實我……大夫說我還沒長大。”
“你不是及笄了嗎?”谷涵還是一頭霧水。
寧青穹臉紅得能滴水,她支吾半天,捶了一下背面上歡快游水的鴛鴦尾,自暴自棄地說:“你自己看吧!”寧青穹從枕頭下面抽出幾篇紙丟到谷涵懷裡,自己一腦袋埋進了鴛鴦被裡。寧青穹已經換了一身大紅的常服,這一趴,身上的衣裳便皺皺的了,顯出一段盈盈細腰來。好似一枝臥倒的美人蕉。
谷涵盯着她的背看了一會,方纔一臉懵地撿起懷中的紙頁拿起來看。看了半天……我們終於學習完專業教材的狀元郎,一臉生無可戀地把那幾篇紙隨手丟到了腳榻上,轉頭看看寧青穹臉紅紅抱着鴛鴦枕看着自己,眼睛漆黑靈動,就像一隻隨時能蹦起來跳走的小兔子,突然好心酸,好心疼自己。
他心裡嘆了口氣,對寧青穹說:“安置吧。”
“那……”寧青穹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抱緊了鴛鴦枕。
“那什麼那,睡覺吧。”谷涵低頭脫自己衣裳。
寧青穹這才臉紅紅開始脫自己的常服外裳。谷涵也不去碰她,等她脫完了,吹了燈,就在寧青穹外側躺了下來。
兩人寬衣都躺下來了,雖然一個被窩,不過離得有點兒遠,谷涵幹躺了一會兒,就側過來說:“穹穹,我們聊會天吧。睡不着。”
“好呀。”寧青青抱着被角想了想,說,“其實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家一向是一脈單傳,大夫說我可能天生子嗣艱難點。”
谷涵聽了,往寧青穹這邊靠了靠,問她:“不是有病?”
寧青穹沒好氣瞥他一眼:“沒毛病。”
谷涵就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這沒什麼,我家不是一脈單傳,以後我多努力便是。”
他在黑暗中看到寧青穹往被窩裡縮了縮,明顯是羞澀了,忍不住問:“你什麼時候能長大阿。”
“我也不知道呀,大夫說這是正常的。”
谷涵聽了,沉默半晌,長嘆一聲。
寧青穹就看着他壞壞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好失落啊。”
“我這已經不是失落了,你知道嗎。我這已經叫傷心了。”
“真的呀?”
“真的。”谷涵轉過身來抱着被子,跟寧青穹說。“你想想,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晚我是抱着賺千金的心態成親的。結果這千金突然就沒有了,而且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賺到,我能不傷心嗎。”
寧青穹毫無同情心,抱着被子捂嘴,笑得花枝亂顫的。
“你還笑!”谷涵側過身來,隔着被子就壓住她。
寧青穹哈哈笑着要躲開,谷涵又把她拉回來,兩人隔着被子鬧了一陣子,等到停下來,忽然就發現離得很近了。
寧青穹看他目光裡都透着酒意的迷離,這迷離中彷彿是有着霧靄重重之下的無限委屈,心裡也有那麼點過意不去。
互瞪了須臾,寧青穹笑道:“那我犒勞你一下好啦。”她主動抱住谷涵的脖子,仰頭軟軟地親了上去。
……這根本不是犒勞,好嗎!
谷涵一邊想着,一邊完全行不由心地使勁扯開了擋他倆中間的那條被子。
寧青穹整個人都暈乎乎地,親完覺得好累,推了推緊箍着自己的谷涵,打了個呵欠,跟谷涵撒嬌:“今天丑時剛過就被拉起來上妝了,一直也沒睡覺,好睏啊。”
“那我們這就睡了……”谷涵在寧青穹臉頰邊蹭了蹭,聽到了自己幽怨的心碎聲。
寧青穹點點頭,又撐着跟谷涵說了兩句話,就很快昏沉沉地睡過去了。谷涵也是十□□十分衝動的年紀,跟寧青穹親了這兩回早就激動地有反應了。即便現在只是躺在寧青穹身邊,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飄過來的馨香。
谷涵又喝了酒,睡不太着,覺得可能洗個冷水澡好點,不過想到很大可能有些賓客還沒走,要是去洗什麼冷水澡說不定又有什麼閒言碎語了,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沒有動。
想到這,他轉頭看看寧青穹已經睡着了,睡顏柔軟清秀,安靜祥和。心裡不免是又想到了趙元彥。
暗暗比較完一番自己和趙元彥之後,谷涵便得到了自我心靈的昇華,難免是更自戀了。
最後感覺酒意沒那麼濃厚了,也忍過去那股勁頭了,谷涵轉身悄悄把睡熟了的寧青穹輕輕抱懷裡,親了親她的額角,心滿意足地也睡着了。
*
飽飽地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寧青穹又不開心了。這是因爲攜霧給她梳了個婦人專屬單螺髻,寧青穹一看,覺得顯得自己年齡都大了,不喜歡,絲竹又給換了一個,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寧青穹一跺腳,撅着嘴說不想這麼梳。
谷涵早已經收拾好,等了好久,就過來問怎麼回事,寧青穹就跑去挽着他的手撒嬌:“人家不想梳婦人頭嘛,梳個隨雲髻都好像瞬間大了五歲一樣!你看,是不是?”寧青穹晃晃左臉,晃晃右臉,揚揚正臉,全方位一百八十度地尋求認可。
谷涵仔細看看她的新發型,也覺得還是以前可愛點,現在有點強行成熟的感覺,不過嘴上只說:“這不是挺好的嘛?好看的。”
寧青穹不滿地跺腳:“我喜歡我以前的髮式嘛!爲什麼只是成個親,我就只能梳這些髮式了?”
谷涵好無奈呀,“那你還梳以前的髮式就是,在家中哪要那麼多規矩,怎麼喜歡怎麼來。”
寧青穹聽了,便親親熱熱地挽着他的手問:“真的呀?”
“這還能有假?快去換了。”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哦。”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寧青穹得了保證,這才高高興興去梳了個環辮分肖髻,谷涵也跟過來看了,等寧青穹梳完,他已經在寧青穹的梳妝盒裡翻來找去,找到了眉筆和眉墨盒。他打開墨盒上下左右地看看,還小心地嗅了嗅。觀察完畢,方執眉筆蘸了墨,轉身把攜霧擠到一邊去,笑吟吟地跟寧青穹說:“來,穹穹,我給你畫個眉。”說着便俯身湊過來。
從他拿起眉筆時寧青穹就早有防備,她眼明身輕地往後一仰,堪堪躲過谷涵,不信任地瞄他,“我贈你的畫作指導帖,你學習了沒?”
谷涵狀似毫不在意地繼續笑吟吟:“畫眉和畫畫,這是兩碼事,你給我畫一下,不就知道我畫得好不好了?”說着又期待地湊過來。
寧青穹便知他定是翻也沒翻了,又往後仰了仰,嚴詞拒絕:“基本功都沒有,你畫出來的眉能看?”
“畫個眉要什麼基本功?你太小看爲夫了。”谷涵晃悠悠的眉筆尖已然是近在眼前,寧青穹擡手擋了一下,不自覺地又往後仰了仰,她坐在圓凳上,身後也沒給擋護,這一仰便失去了平衡,寧青穹哎呀一聲就要往後摔,還好谷涵及時扔了眉筆一把撈住她,才免於一難了。
寧青穹心有餘悸地撲進谷涵懷裡,終於妥協:“好了好了,給你畫就是了。”谷涵把寧青穹扶正了,就喜滋滋把眉筆撿起來,讓攜霧拿去洗了洗,擦乾重新蘸了眉墨,又執着眉筆俯身朝寧青穹靠過來,越湊越近,越湊越近……
一個激動一筆劃到了寧青穹眉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