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喝了,往後給寧青穹知道她定是要吃味的,說不準還會瞎想。不接,不喝,旁的人都接了喝了,就他一個人特立獨行找存在感嗎?
人家陳姑娘又不是說專給你做的,你矯情什麼?
最後只好是接了,不過沒喝,只說自己不太喝湯,轉贈給了那位比較大胃的雲南兄弟段臻。段臻本就家貧,幾時喝過這等多種材料精熬慢燉出來的好湯,很是體貼地幫他喝乾淨了。
可這做法卻氣壞了親自給谷涵送湯盅的柳枝,只覺這谷涵真是不知好歹,她們姑娘多少人求娶,偏看上他這麼個除了臉一無是處的窮酸秀才,他竟然還不領情!柳枝恨恨地瞪了谷涵一眼,一把搶過段勤臻還抱在懷裡的湯盅,扭身走了。
她回去跟陳元晨一說,陳元晨是不開心了一下,轉瞬她又得體地笑了:“倒是真的有情。”她喜歡。這等男子若是喜歡上她,豈不是也就很難移情了?越有挑戰性,陳元晨就越想把谷涵撬成自己的。
“你不要再在谷公子面前生氣,不然我就換人去送了。照我的吩咐每三日都送,再給他們院中送些筆墨紙硯,一羣寒門,用的起什麼好紙好墨?記住,紙墨只送他那院的和那幾個雲南的。每次送,記得都問問谷公子健康,過兩日再請個大夫爲他們集體看脈,藥錢我們付。”
柳枝怕再惹陳元晨不喜,恭謹應了。
如是每日噓寒問暖不斷,又各種筆墨贈谷涵朋友,各種關心他們身體,其他和他們不熟的或許不清楚底細,只當是陳四姑娘周到,感動得不行。谷涵那一圈朋友可都知道底裡,在這些無微不至的湯湯水水筆墨紙硯攻勢下,心都往陳四姑娘身上偏了一偏。
許奇茂喝着新湯,可說了:“你可別覺得我說話偏頗,我是覺得吧,這陳四姑娘就是比寧姑娘懂事許多,你看這湯做得,給你送,連我們都不拉下,我昨天可發現了,給我們幾個送的,比其他人的要好!你看寧姑娘隨你一同進京,自賃的宅子住下了,給你送過湯嗎?這不但沒給你送過湯,連派個人跟你噓寒問暖都沒有過啊。我看這陳四姑娘會照顧人,比她強太多,還是這陳四姑娘好。”
“寧姑娘還小,自己也忙得昏天黑地的,哪裡想得到?”谷涵語氣聽不出語氣。
“話可不能這麼說,”許奇茂繼續說,“上心纔給你做這些,不上心的自然是想不到了。我覺得這寧姑娘是不是對你不太上心啊,誰家姑娘真稀罕誰,不得恨不得一天見三回的?她這完全是把你忘在這了啊。”
就連那兩個耿直的雲南兄弟們心都偏了偏,負責包辦谷涵湯的大胃王段臻都說:“本來我是覺得陳四姑娘這有點橫刀奪愛,可吃了她這麼多東西,還收了她的筆墨紙硯,我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要不你去找找寧姑娘,跟她說說這事?”
“這可不能讓她知道。”谷涵笑了一下,突然就站了起來,拱手道,“段兄提醒我了,既然寧姑娘忙的沒時間來找我,那我便去找找她好了。”
說到做到,谷涵辭別了這些一起聊天的朋友,回屋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溫書資料,裝好就出門了。
餘人幾個看他行動迅速,連例行一起看邸報商討朝中動向的討論活動都不參加了,皆是面面相覷。段臻終於喝完兩罐湯了,擦擦嘴說許奇茂:“你這是把他說生氣了吧。以後別說了,再怎麼樣,也是他心儀的姑娘啊。”
許奇茂大概是面子上有點過不去,尷尬了一下,重咳一聲,站起來,搖頭說:“其實我是想不通他何必是非抱着這一個被趙尚書家當家夫人都奚落過的姑娘不放,她那押題的活計,聽說是經常要見些與她寫範文的士子,來往甚多,說出去都給人嫌棄。她還不覺得自己如何,聽說是養了一班的男男女女押題班,誰知道是怎麼個烏煙瘴氣!陳四姑娘不比她好太多嗎?”
段臻這些雲南來的,當地風俗看上誰都能半夜爬窗去的,外面再是禮教教化,內心也奔放得很,就有些不同意,說:“能養個押題班不是挺厲害的嘛,這種能耐的大姑娘我們那很多人求娶的,你是不是看上陳四姑娘了,心中嫉妒啊。”
許奇茂立刻有些惱的樣子:“我嫉妒我能勸他換陳四姑娘嗎,我那是爲他好!你別拿你們那說事,你們那簡直蠻荒不教化。”
段臻懵了一下,有些委屈地看着許奇茂。
“我們那蠻荒不教化?這話你敢親口跟皇上說,我敬你是一條漢子。”一直不大說話的刀越宏忽然不客氣地插話了。
眼看着像要吵起來,範信澤打起圓場:“好了好了,不是在說寧姑娘的事嗎?趙夫人那事我娘也在,我後來問過,我娘說這事有蹊蹺的,你不要聽風就是雨了。既然湯都喝完了,來看今日的邸報和朝中消息吧。”
谷涵抱着書和紙過來,寧青穹到前面來見他,覺得奇怪,問他:“你怎麼過來了?”
谷涵揚了揚手裡的資料,跟寧青穹笑說:“同窗鬧得很,我來安安靜靜琢磨個文章。”
寧青穹也不疑有他,領他去了前院安靜的一個空置小書房,讓人給他備了茶,自己就要轉身繼續奮戰押題去了。谷涵看她這就要走,攥了攥手裡的資料,忽然喊了一聲:“寧姑娘。”
寧青穹回頭看看他,“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谷涵看着她,她眉眼清秀,目光澄明。好看是好看,可是這麼久了,看見自己她怎麼就沒有別的些更熱烈些的眼神?她不想自己嗎?
谷涵猶豫了一下,開口:“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寧姑娘你很忙嗎?”
“我們在加班加點趕題和範文呢,都忙傻了。早知道就不跟你一起走,年前就過來了,你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先回去了。”
“哦。”谷涵微微一笑,“我知道了,那你回去忙吧。注意身體啊。”
“知道啦。”寧青穹隨口一答,轉身一溜煙小跑走了。
忙到連儀態都不顧啦。那是挺忙的。
谷涵心想,低頭看了看自己手底的資料。看了半天也沒翻過一篇去。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是新來的攢風來給他送飯的,谷涵看着擺得差不多了,就問:“你們姑娘在哪吃呢。”攢風提着空食盒笑,“在後院跟其他姑娘夫人們一塊吃呢。”
“哦。”谷涵感覺自己完美的微笑要快維持不住了。
攢風還算機靈,問:“您有什麼事要我轉達姑娘的嗎?”
“沒有。”谷涵對她笑笑,舉起了筷子開始自己吃飯。待到又吃了頓孤零零的晚飯,谷涵就走了。
等寧青穹跟李婉秀爭執完某道題該不該押上去,聽到小丫頭通報,再跑前院去送人,谷涵已經走了。
谷涵回去之後,路上遇到一起遛彎的段臻和刀越宏,段臻嘴裡沒閒着的,這就攥着一把瓜子上來熱情地問起來了:“怎麼樣,有沒有跟你寧姑娘好好說說讓她以後抽個人給你送湯送水?”
谷涵心道:飯都不陪我吃一頓,還指望能送湯送水?
他勉強掛出了一個還算從容的微笑:“突兀提起此事豈不是惹她疑心?我沒提。”
“沒提?”段臻有些意外,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提起,人家寧姑娘說不定就想不到要跟陳四姑娘一般了,是不是?”
這還是我的不對了。
谷涵心道。
他越聽越氣悶,不想再跟段臻說下去了,便說:“今天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我先回去溫個書。”
谷涵說完跟他作了個別,轉身回去了。段臻看着他離開了,磕下一個瓜子,自言自語:“一個字都沒看進去?那看來感情是真的很好嘛。陳四姑娘沒戲。”
“我看未必。”一直不太說話的刀越宏又說話了。
“怎麼?”段臻側頭問他。
“你沒看出他心情不好啊。”
“有嗎?”
刀越宏一臉嫌棄,抄着自己高冷的袖,沒理他。
接下來兩日谷涵沒過去,第三日一大早又走了,柳枝來送湯,沒見着人,問:“谷公子呢?”
一人答:“去見他心上人去啦。”
柳枝一驚,原來他心上人就在京城?忙問清了寧青穹身份,急急忙忙地回去稟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