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寧青穹就和谷涵說起了趙元彥的事,谷涵就回她:“我也聽說了,照你這麼說,那應該就是林叔他們做的了。”谷涵輕輕地笑了笑,笑容有點兒幸災樂禍,“是趙元彥該的。”
寧青穹也是仔細的打聽了這個消息,心裡其實還是有點小疑惑的。她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決定問問谷涵:“都說趙元彥傷着了,成了太監,我怎麼打聽不到他具體傷哪兒了?怎麼大家都知道他就只能做太監了?”
谷涵意外地看了看寧青穹,又看看身邊幾個丫鬟,就拉了寧青穹到一邊去,低頭問她:“你真的不知道他具體傷哪兒了啊?”
“我要是知道,我還用問你嗎?你突然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谷涵就揹着手在寧青穹面前來回走了幾步,轉了小半圈,憋不住笑了,跟寧青穹說:“大家都沒說,當然有大家都沒說的道理,你也別問那麼細了,總之是身上一塊肉,沒了。唉,趙元彥這罪遭的,得多疼啊。”
寧青穹就瞅瞅他,很有些不滿:“哎,你剛纔還說是他該的,這就改口爲他打抱不平來了?你什麼意思呀?”要寧青穹的想法,他難道就不該掉一塊肉?掉塊肉能有什麼,好了不就只是一塊疤?“要我說,沒打殘他都是好的。”
谷涵立刻憋不住喉嚨裡又笑出聲來:“已經殘啦。哎呀,我也不是同情他,我就是覺得,他趙元彥也有今天,挺有意思的。這可能就是天道好循環吧。”
寧青穹便聽出了隱情,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幹過別的傷天害理的事?”
谷涵索性拉了寧青穹站到一旁的抄手遊廊裡說:“我跟他是同窗嘛,他那幫人乾的那些事,多少還是聽說過一些。你想他家中糟蹋的通房丫頭那麼多,玩過的伎子那麼多,他可能只滿足於通房丫頭呀,伎子呀,這兩種嗎?他爲什麼就是要喜歡你,還不是因爲你是他沒得到過的類型。”
寧青穹意外地看了看谷涵,她意識到這是個瞭解男人心理的好機會,便道:“你仔細給我說說?”
“你真的要聽啊?”
“我真的要聽。”
谷涵輕咳一聲,正色道:“那我跟你說說。丫鬟大多不識字吧,那就是再風情萬種,跟正經姑娘也不一樣啊。伎子裡雖說也有學富五車的,但那始終是從小風塵環境里長出來的伎子,周圍的人不對她產生影響,可能嗎?名妓們詩詞歌賦樣樣精倒是真的,可是再有才,她天天迎來送往的,能有正經人家姑娘的那份骨氣嗎?就看着有,也是知道男人們好這一口的多,骨子裡到底怎麼樣,不一定的。就算有想從良的,她想從良,她難免就要放下身段,是不是?”
寧青穹點點頭,可還是說:“想從良也沒什麼錯呀。能學富五車的伎子,要是生得好一些,沒有給人賣了,也不會去做伎子啊。”
“這個我們就不展開說了,繼續來說這個類型。”谷涵把話題拉回來,“還有一些其他好人家的女孩子,看上趙元彥本人和他家世的,從小家碧玉到一些閨秀,主動一些,哪個不跟趙元彥放下身段,小意柔情的?我就聽說清河縣的縣令一直想把自家庶女送他作妾,隔三差五就讓那庶女去找他的。至於他到底實質上有沒有糟蹋那些正經人家的姑娘,這我就不知道了。人家看着還是挺道貌岸然的嘛。”
寧青穹咬了咬牙:“原來你那天跟我說的是真的,我還以爲你是吃醋詆譭他呢。”
谷涵又笑了一聲:“還詆譭他,我人品有那麼差嗎?再說我吃誰的醋我也不會吃他的醋啊,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裡過。”
寧青穹又不信了,嗤了一聲:“少來,你沒吃醋你那天那麼衝過來把我從他懷裡拉出來幹嘛?”
谷涵不好意思地揉鼻子:“我那不是擔心你吃虧嘛,我的意思是,從來沒把他當正經情敵看過。”他又給寧青穹送了一頂高帽,“我們寧姑娘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長時間被他那點彬彬有禮的表象欺騙呢?你說是不是?”
寧青穹本來是要瞪他,聽到這話果然便笑了。她伸出一根食指戳戳谷涵的胳膊:“繼續說。”
“他先頭碰到的那些女子,說起來什麼樣的沒有啊,比你長得好看的也海了去了,但是有既會押題又會寫策論又學富五車還不太搭理他的嗎?沒有。在知道我跟你是鄰居的情況下,他都想過要娶你,或者說他給你寫信你沒什麼反應,他就想用明媒正娶來打動你,撬我的牆角。那肯定是比較執念了。結果這個位置也沒有打動你,那他就更對你有執念了。”
寧青穹心有餘悸的點點頭,“你這麼說也有道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太過標新立異,也許也不是什麼好事。如果不是我佔着這個位置和名頭,說不定就沒這些事了。”
谷涵就不太認同了:“也不能這麼以一蓋全,他們那羣人,你要說放蕩吧,個個面上看着還都挺正人君子的,還是朱熹正宗傳人,那你要覺得他們是正人君子吧,處久了就發現……恩。不是一路人。我是覺得,就算你什麼都不會,他看上你了,你恐怕也逃不過。幸好你是沒有住在清河縣,搬到我家隔壁去了。不然在清河縣的時候,他在路上看見你,看上你,卻求而不得,他說不定都要對你來硬的。”
寧青穹揮揮手跺跺腳:“不要跟我說這麼噁心的事了。”
谷涵便有些好笑的看着寧青穹:“好好,不說了。反正我跟他們是玩不到一塊去。連我都跟趙元彥玩不到一塊去,那你就跟他更玩不到一塊去了,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他,知道吧。”
“知道啦!”
“我們說說你進宮的事,緊不緊張啊?”
“不緊張……”
兩人站在超手遊廊裡看了好久的照壁牆側……
*
這天寧青穹早早的就起牀進了宮,她也確實沒什麼好緊張的,到了宮門口,就給一直候在那裡的宮人迎了進去。可能因爲今天皇后召見的也不止她一個,還有其他幾個英烈和在職邊軍官的後代,寧青穹畢竟是名聲最糟的那個,谷涵反而比寧青穹要緊張一些,特地跟人換了班,趕在這天當班。這幾天皇帝還在見進士同進士,大部分事都要當班預先處理好,谷涵的事務就更繁重了。當然,其實谷涵也不可能去得了後宮,也沒什麼機會給她保駕護航,他調班的主要作用,大概也就是隔空壯膽了。
本次皇后召見的這幾人應該是經過了篩選的,寧青穹到的時候,已經到了兩個,都對她笑了笑,一個還特別真誠一點。寧青穹也對她們倆笑了笑,跟着宮女坐到了右手邊第二張椅子上。皇后一共招了四個人,寧青穹爹也不是正經武職,是情報系統裡的品級,就是地位最低的那個了。武官本來就已經給文官踐踏得沒底了,情報系雖是使人敬畏害怕,實際地位卻比明面上的武職還低。寧青穹每每想到這一點,都對自己老爹一個探花去幹這個佩服得五體投地。
最後個還沒到,寧青穹和這兩位先認了認臉,一個是定國將軍馮邊靖之孫女馮五姑娘,另一個柯二姑娘也是位英烈遺孤,不過她是父親死在了戍守北邊時,母親過幾年也走了,現在跟着祖母大伯住。
寧青穹事先打聽過這些姑娘的來歷事蹟,谷涵也跟她講了一些這些人家中的朝堂形勢,基本情況還是清楚的。
那位馮五姑娘很熱情一直找她說話,反倒是柯二姑娘比較端着一點,寧青穹也找柯二姑娘搭了幾句話,被她不冷不熱應付過去,寧青穹就知道她多半是不想跟自己扯上太多幹繫了,也就繼續同馮五姑娘說說笑笑。
聊着聊着,熟悉了些,馮五姑娘就問了,“聽說你跟谷狀元已經訂婚了?”
寧青穹笑着回話:“快交換庚帖了。”
馮五姑娘眼神崇拜地感嘆了一聲:“你真厲害。”寧青穹有點懵,一時沒回話,馮五姑娘又大大咧咧地說,“不瞞你說,狀元郎打馬遊街那天我跟我姐妹們都去看了,那時我們都好喜歡谷狀元那張臉呀。現在想想,分明是招蜂引蝶厲害。”馮五姑娘說完,又有點後悔的樣子,“哎呀我這人嘴巴快,沒別的意思,你別當真,文武不通婚嘛,我們也就是看一看,說一說,可沒誰真指望攀上進士們。”
寧青穹給她說笑了,回她:“門庭又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不過是迂腐者掩飾自己能力真實水平的擋箭牌罷了。谷涵先前不也就是個村中小子,真論起來,他還沒門庭呢。”
馮五姑娘愣了愣,眼神更放光了,“就是!其實我也早覺得文武不通婚是狗屁規矩了……”
她正待繼續說,一旁的柯二姑娘忽然重重咳了一聲,插話進來:“一個姑娘家,說話怎能這麼粗魯。”
馮五姑娘的滿腔起勁給柯二姑娘澆了個涼涼的。她有點不自在地收了話頭,不好意思地對寧青穹笑了笑:“我沒讀過幾本書,說話是粗一點,寧姑娘你別往心裡去……”
寧青穹心裡還是挺喜歡她的,也怕她誤會,立刻搖頭:“不會不會,馮姑娘這不是很直爽嘛,我就喜歡說話爽快的人。”
馮五姑娘也揭過了這一茬,換了個她覺得安全的話題:“我聽說寧姑娘你還起了個社,連吏部侍郎家的齊三公子都入社去了,好厲害啊!”
寧青穹便笑笑:“那是因爲他娘子是我好友嘛,友情幫我宣揚宣揚。”
“那也很厲害啦!那時候皇上還沒下旨賜婚呢。”馮五姑娘瞪着圓圓眼,好像豎耳朵兔子一般。
多的話馮五姑娘倒是沒說,齊家還爲此戰了一場,要不是那道賜婚聖旨,估計還要戰幾波。
寧青穹覺得她這感嘆的樣子好可愛,愛美之心不可抗力地發作,不免是對她又親近了幾分。
她正要回話,一旁的柯二姑娘忽然又插嘴說:“既是生在父輩拿命掙來榮耀的家中,就更應該端正自己的一言一行,怎麼能總是做些易惹人詬病之事,讓父親的身後名輕易蒙羞?”
寧青穹臉上的微笑微微一滯,馮五姑娘的圓圓眼瞪得更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生日,就不碼字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