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差到來,添香主動去前廳自首了,陳五姑娘陳遠音知道後,過了好一陣子才換好衣裳趕到前邊來,震驚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腹丫鬟居然是陳夫人的暗樁子,她居然在這個時候背叛自己,陷害自己。
但是不相信也沒有辦法,事實就擺在她的面前,添香已經痛哭流涕地跪下去痛陳自己受五姑娘脅迫指使誣陷暗害四姑娘的作案過程。陳遠音渾身冰涼,她僵硬地轉頭去看她爹陳行,但她只看到陳行冷着一張臉站在那裡,沒有一點要幫她說話的意思。
陳遠音就知道了,就連她爹也要拿自己去當替罪羊啊。陳遠音有點怨毒地看着陳行,陳元晟,陳元晨,最後特別怨毒地看了一眼彷彿置身事外的陳夫人。陳夫人若有所感,朝她看了過來,陳遠音忽然對着她詭異地笑了一下。
陳夫人視若無睹,對官差說:“既然真兇已經投案,四姑娘就不用去了吧?”
官差也是老油條了,哪裡猜不到這位五姑娘其實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呢,但面前的陳大人可是入閣呼聲很高的禮部尚書啊,官差立刻就點點頭哈腰地笑道:“這是自然的,那麼,就請這位五姑娘隨我們去衙門走一趟吧。”
陳遠音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一句話不說,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昂首挺胸地跟着官差們走了。
陳行還是站着沒表示,忽然聽到背後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他轉頭看了看,在二子陳元晟、六子陳元昌和七女八女面上掃過,沒抓出是誰,也沒有多說什麼,自己轉身走了。也沒給陳夫人和陳元晨什麼好臉色。
*
與此同時,寧青穹的香囊也終於到了要交給谷涵的時候。這是一個雲紋銀絲緞的香囊,配了石青的紮帶,她最終也沒能繡成蘭草,也沒繡福字,因爲寧青穹發現,能把一個香囊本身做得能見人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谷涵接過香囊仔細翻來覆去看了看,咦了一聲:“哎?你不是說要給我繡個蘭草香囊?這蘭草,哪去了啊?”
寧青穹有些不好意思地拽着他的衣袖笑:“蘭草你又不是沒見過,在心中回憶一下,不就有了嘛。”說着,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瞼,睫毛顫顫的。
“噢,我明白了。”谷涵一手握着香囊,一邊笑:“那我仔細想象一下,如何,生動逼真地把這個心中的蘭草刻畫到這個香囊上。”
“不要說啦!”寧青穹惱羞成怒去擰他,被谷涵哈哈笑着躲過了。寧青穹再撲過來,他便一把反手攬住寧青穹的腰,笑道:“陳四姑娘的案子,你是不是要獎賞我一下?”
寧青穹拉着他握香囊的那隻手,把香囊遞到他懷裡:“這不是獎賞嘛?”
“這是獎賞嗎?”谷涵有點不開心地看看那隻香囊,意味深長地看着寧青穹,“我想要點別的獎賞。”
寧青穹臉猛地一紅,谷涵瞅瞅她沒有明確表示,已經低頭湊過來……
“穹穹。”
“……嗯?”
“你好像又長高了啊。”
“真的?”
“絕對高了。”
寧青穹臉紅紅地捧臉。
……
當天下午,寧青穹和谷涵就聽說了陳五姑娘之事,寧青穹氣得拍桌子:“陳夫人太過分了!這次不治死她,我就不姓寧!”
谷涵忙勸她:“手拍疼了沒,我看看?”
寧青穹臉微微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手,攤給他看:“還好啦,只是有點紅。”
谷涵又溫溫柔柔地關心了幾句,二人便開始商討起如何整治陳夫人和陳元晨。因爲林仲那邊之前提供了許多證據,能證明幕後主使並不是五姑娘,添香是陳夫人的人,他們兩個根本不擔心陳夫人走到這一步棋。
沒想到他倆還沒動作,第二天又有消息傳來,說是那位陳五姑娘在衙門提審時,衆目睽睽之下,大聲狀告陳夫人當年故意治死她母親,還當堂從裡衣內襯裡提供出了確切的藥方和證據。
寧青穹得到這個消息,等過兩天,事情發酵得差不多,就親自去了一趟衙門,把陳夫人和添香的暗中關係和證據拋了出來,幫陳夫人也揚了一次名。因爲證據實在太確鑿,京中又一次炸開了鍋,這下陳夫人母女都有了心狠手辣的名聲了。而且不出意外,陳夫人也應該被提審。
陳夫人和陳元晨眼看着被大量證據逼到了絕境上,母女二人抱頭痛哭。陳夫人安慰了女兒後,便去求陳行救自己和女兒,陳行卻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證據這麼確鑿,你讓我怎麼救你?”
陳夫人心痛難當,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陳行,痛陳道:“老爺,我跟了你這麼多年,在家中操持中饋,相夫教子,從沒有出過差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老爺你就一點不念舊情嗎?!她陳遠音說我治死她娘就真是我治死的了?我要真想治死她我何必苦等那麼多年?這是污衊!”
陳行眼神下移望向陳夫人,鬍鬚飄飄了片刻,輕飄飄說:“你不也污衊她了?”陳夫人激動的神色一滯,瞬間像被扼住了喉嚨,心脈都梗住了,血液都凝固了。陳行停頓了一下,說道,“這個案子發展到現在,你和晨晨你們兩個,必須有一個要爲這一系列事件負責,不然根本沒人相信。就算我能擺平劉絹的陳年舊案,沒人伏法,我也擺不平鄒經宜利用湯社影響力朝我發的這一炮。”
他的鬍鬚飄飄,但聲音穩穩:“你是陳家的主母,我們陳家還要你操持,還是讓晨晨去伏法吧,還能爭取個年幼不懂事從寬發落。”
“什麼?你要讓晨晨頂缸?”陳夫人也渾身一顫,震驚地看着陳行,“她是你女兒啊……親女兒……”
陳行狠狠地一拍桌子,擲地有聲地表態:“親女兒她犯了法,也得伏法!”
陳夫人渾身一抖,“不!這些事和晨晨沒關係,是我做的!”
“娘!”陳元晟忽然在一旁出聲,“娘你不能只想着妹妹,還要想想我和六弟吧?你要是認了這個罪,你讓我和元昌以後還怎麼做人?”
陳夫人連自己兒子也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晟兒,晨晨是你妹妹啊!”
陳元晟聽這個就有點生氣:“娘,晨晨她有今天,也是她自己作的!我早就叮囑、警告、說過她多少回了,叫她不要作,不要得罪谷涵,不要跑谷涵面前賣弄她那點心機!她不聽,她還讓娘您一把年紀了給她出頭,”陳元晟無奈地拍拍手掌,“結果人沒撈着,還惹了一身腥吧。”
“晟兒!”陳夫人忽然拔高了聲音,“這些事都是你娘做的!你妹妹不知情!!好,你們都說要有一個人頂罪是吧,我去!我自己做的,我自己去領罰!你不要再害你妹妹了,她還沒成親啊!”
陳夫人聲嘶力竭地吼完,彷彿所有的力氣都被抽乾了。她忽然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掙回來的這個夫君到底是爲了什麼,臨了臨了自己出了事,他居然不肯救自己。還有自己生的這個兒子,他怎麼能這麼無情,連親妹妹都不管啊!
一瞬之間,陳夫人彷彿老了十歲。
然而老天竟是那麼無情冷酷,甚至都不給她和陳元晨好好交待的機會,不給她傷心的機會,官差就到了。
陳夫人失魂落魄地跟着官差離開,爲了毫髮無傷保住女兒,終於肯伏首了。她被官差帶進牢裡,面對一地的證據,全部供認不諱。
一向咧案子交待完,牢房中又恢復了一室的寂靜無聲。
現在,她終於有機會好好地傷心了。
陳夫人宛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嫗一般,毫無生氣地坐在牢房裡,回顧自己的一生,忽然覺得好像笑話一樣。
肯爲了功名利祿拋棄糟糠髮妻的人,當然也會爲了功名利祿拋棄她。就連自己生的親兒子,這個爹教出來的兒子也隨了他爹,生怕撞上母親妹妹的這一身葷腥,不肯出手相救。
她這一輩子,爲了榮華富貴費盡心機,搶了個前途無限的夫君來,竟是白掙了一場啊!
陳夫人跌坐在牢牀上痛哭失聲。
“噯!隔壁的陳夫人,你要哭能不能小聲點?我還要睡覺呢!”
陳夫人淚眼婆娑地擡頭看了看,發現是熟人趙夫人,她背過身去壓低了聲默默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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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遠音這邊沒有及時放出來,她將的陳夫人一軍,案件圍繞要不要開棺驗屍審理了許久,她和陳行僵持許久,纔開了棺,驗出陳行那個自請爲妾的髮妻劉絹確實是死於毒,屍骨都是黑的。但陳夫人一直對此抵死不認,許多人都說,可以理解,她要是這都認了,那陳四姑娘就真的不太可能嫁得出去了。
用迷/藥的頂多算個偷兒,用毒/藥的,那不就是殺人犯了?
鄒家那些人多牛啊,可看看他們家的女兒,從來只有低就,沒有高嫁平嫁的,就是因爲哪家都害怕會娶個擅使毒的毒婦回去一言不合就遺禍自家啊。
大家說歸說,陳五姑娘這個被遺忘的庶女終於放了出來,她放出來這天也沒有人來接她,回到家中,陳行也不理她,大家好像都忘了陳遠音了。她也就還像以前一樣默默地在自己的小院住了下來。
儘管陳夫人已經認下所有事,也只不過是免了陳元晨的罪罰,她的名聲還是一去不復返,跟陳夫人一樣心狠手辣,心腸歹毒……糟透了。
陳元晨去牢中和陳夫人抱頭痛哭過之後,母女倆捋了捋這其中的關係,又有趙夫人在一旁插嘴,都認定必是寧青穹使的手段壞她母女名聲了。陳元晨心裡的仇恨簡直達到了頂點,家中各種給陳遠音下絆子不提,外面爲了轉移視線,讓人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順便報復寧青穹,她就準備故技重施讓寧青穹這次更慘。
一次給人撞上能說是被迫的,兩次給人撞上看她還有什麼說頭?
陳元晨又派了丫鬟找趙元彥去收拾寧青穹,還給他承諾收拾了就想辦法幫他把現在的虛職調成實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