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了那姑娘一眼,便揚起笑臉,快步走到了谷涵面前,硬是站到了他倆面前的中間,仰起頭對谷涵笑道:“阿涵,這位姑娘是誰呀?”
谷涵低頭看看寧青穹,還阿涵,好新鮮。谷涵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很快就隱去不見了,他也沒有拆穿寧青穹,說道:“這位是陳四姑娘,”又對陳元晨說,“這是寧姑娘。”
寧青穹便笑嘻嘻與她廝見過,見畢便佯裝天真地問陳元晨:“你們剛纔在聊什麼呀?”
“哦,在說這院中伙食的事。”陳元晨還沒說話,谷涵就已經搶先答了,又補充了一句,“陳姑娘想改善一下會館的伙食,來問問我們意見。”
寧青穹心中有些狐疑,看看他倆,改善伙食何須自己跑來問?陳元晨也從善如流微笑着同寧青穹說:“是呀。我和我娘想着士子們備考辛苦,總要確保他們每日吃的舒心纔好。”
“令堂和陳姐姐真是有心,陳姐姐問清楚了嗎?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寧青穹對着陳元晨感嘆了一句,谷涵又立刻插話說:“問完了。”寧青穹又仰頭,看了谷涵一眼,心想,方纔不是還有句說到一半的話嗎?她心中轉了一轉,還是對谷涵說,“既然說完了,那阿涵,我給你帶了些東西。你屋子在哪裡,我們過去說吧。”
谷涵便轉頭對陳元晨微笑:“陳姑娘還有其他要問的嗎?”
“沒有了,真是叨嘮谷公子了。”陳元晨微微福身,又客氣地對寧青穹笑了笑,便帶着丫鬟儀態端方地往院外走去。一點也失落氣惱。她故意挑這一天過來,當然不是湊巧,就是早就準備好一切,今日盯梢到寧青穹要過來,提前過來和谷涵說話的。這纔剛開始,陳元晨也不指望谷涵能給自己多少反應,她就是要讓寧青穹看到,就是要在寧青穹心裡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陳元晨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一小半了。剩下的一大半在今日的飯食上。
等到陳元晨走了,谷涵看了一眼寧青穹丫鬟手上抱的東西,纔不鹹不淡地對寧青穹說:“過來吧。”二人到了谷涵屋子門前,也沒有進屋,寧青穹踮着腳尖探着身子往裡頭瞧了瞧,看他東西都收拾得齊整,被子都疊得整齊,又笑着把身子收回來了。她相信楊柱是不會給谷涵疊被子的,這得是他自己疊的。
谷涵看着她這做賊樣,倒是微微露出絲笑來:“看夠了?”
“看夠了。”寧青穹臉微微一紅,從拂雪手裡接過卷軸,笑嘻嘻跟谷涵說:“我另外給你弄的兩套奪冠押題殺。”
谷涵伸手接過了,低頭看了看那個卷軸,微笑又淺下來,問道:“你失約了幾天就是爲了弄這個啊?”
寧青穹嘿嘿一笑:“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呢,就沒告訴你,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啊?”
谷涵又低頭看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什麼,忽然問:“兩套的話,這裡是不是隻有一份?你沒給我同院的同窗也抄兩份嗎?”
“都說了是奪冠押題殺了,當然是給你自己一個人弄的。”寧青穹有些不高興,想了想還是說,“你要跟你同窗分享的話,你讓他們自己拿去抄不就好了。”
谷涵拿着那捲軸筒子在手掌心裡拍了拍,低頭想了想,卻跟寧青穹說:“我有我自己的溫書步驟,你這個押題拿來了,我是先走自己的步驟,還是先看看你的題?你的這個押題對別人重要,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你押了這麼多年,難道是想不到嗎?押題是給那些臨時抱佛腳的人押的,對我們來說用處不算大,最多也就是個錦上添花。但是人無信而不立,你明明跟我約好是二十前後來找我,轉頭就忘了,你自己算算今天什麼日子了?”
寧青穹差點是要給他這番話氣哭了,眼眶都紅了,賭氣說:“還我,你不要我就拿回去燒掉!”
谷涵聽她這麼說,低頭瞅瞅賭氣的寧青穹,不禁是笑了,拿卷軸一頭虛虛點她額頭:“你啊。你就算要押題,你總該派個丫頭過來跟我講一聲吧?你什麼音都沒給我,我生了一肚子悶氣,今天看到你一臉理直氣壯地姍姍來遲,我不繼續生你氣就不錯了,哪還能有什麼驚喜?”
寧青穹也是一肚子委屈,她心想,我要不是生了病,我能失約嗎?不過好在谷涵跟她說話總還算是坦誠布公,寧青穹總是知道他這些天原來是因爲被放了鴿子在那兒生了幾天悶氣。而且谷涵都這麼說了,顯見是他也不想和自己真的吵起來,已經服了個軟,寧青穹便也服了個軟,咬了咬脣,拽了谷涵袖子軟言軟語地同他說:“這次是真的來不了,那我下次有事我一定提前告訴你一聲,好不好?”
再看看谷涵,耳朵都凍紅了,還站在這露天裡陪她說了半天話,忍不住問:“你耳朵冷不冷?”說着,寧青穹把自己的銀灰暖耳取了下來,踮着腳尖要給谷涵戴上,淺淺的氣息呼在他脖子附近。谷涵臉微微一紅,往後靠了靠,躲了躲,問她:“你給我了,你自己就不冷了?我比你還是能抗凍些。”
“我可以戴帽子呢。”寧青穹拽了拽自己斗篷上的帽子,硬是踮着腳給谷涵戴上了。戴完她離遠了兩步,上下打量谷涵,意外有點點反差可愛的感覺,心裡喜歡得很,嘴上只說:“還行,先湊合戴一下吧。回頭我去買兩副更好看的給你。”
谷涵聽了,想了想,拉着寧青穹往更偏僻的角落大樹下走了兩步,壓低了聲音問:“你只給我送啊?我同院的兩個同窗也沒有暖耳,我新交的兩個朋友還是雲南的,更沒經過凍,你不給他們也順手捎帶一副?”
寧青穹就撅了撅嘴:“你的人情,還要我給你做。哼。”谷涵又暗暗給她使了使眼色,寧青穹纔給了他一句準話:“到時給你送的時候順手也給他們送兩副就是。”
谷涵也不解釋,只看着她笑。須臾問寧青穹,“快中午了,你是與我一起吃吃會館的飯,還是我們出去吃?”
寧青穹看看天色,感覺離中午還有一個時辰左右的樣子,便問:“你下午有沒有時間同我一起玩嘛?有的話我們就出去一起吃嘛,沒有的話,我中午就陪你在會館吃。”順便嚐嚐需要主家姑娘親自來調查要改善伙食的會館飯菜究竟有多難吃。
谷涵又是笑了笑,想了想說:“讓你在這院中等我許久我看你也等不住,我現在再回去溫書,擡眼就能看到你,也看不下什麼東西了。我們還是這就走吧。”寧青穹聽了,心裡喜滋滋的,難得嬌羞地低頭笑了笑。又聽谷涵說,“不過走之前,我要跟同窗和朋友打聲招呼,你不如也隨我一起認識認識他們,都是關係親近的朋友,將來也總要認識的。”
寧青穹臉又紅了紅,聲若蚊吶的說了個好字。
谷涵就領着寧青穹跟他的朋友們認了個臉,當然是只跟他們介紹說這是寧姑娘,不會說多的,但大家也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個個都態度和善地同寧青穹打招呼。認識到一個叫段臻的人時,他很是奔放,當場便說:“原來這就是寧姑娘,久仰久仰。”
寧青穹聽了一想,他一個雲南的總不能是久仰自己在江南押題的大名,多半便是從谷涵嘴裡知道自己這個人的了。心裡難免是喜滋滋地埋怨谷涵怎麼才認識人家這幾天功夫就跟人提過她了。便是這般與他朋友們都認識了一番,二人才一道往會館外面走。
他二人走了之後,谷涵四個朋友照例是坐一塊吃飯,飯畢消食閒聊,四個男人不免是要談到今天見到的寧青穹,段臻先開口了:“其實我覺得寧姑娘長得挺好看的,難怪谷兄喜歡。”
先頭噴過寧青穹的許奇茂也有點點尷尬的樣子,咳了一聲說:“相由心生,目可觀心,看她本人目光清正,是不太像是放蕩之輩。”
範信澤就說:“以後還是別說了吧,我看是谷涵就喜歡寧姑娘那個類型的,你們看她如今沒塗脂抹粉沒畫眉的就生得了標準鵝蛋臉遠山眉模子,再過兩年長大了與陳四姑娘必是全然不同的模樣。”他們今日也有幸見了見陳四姑娘的真容,雖然陳四姑娘長得也好看,但她的好看與寧青穹的好看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一者嬌媚芙蓉一者清新幽蘭,誰見了都只能說一句各有千秋,比都沒法比較。
許奇茂瞅瞅他:“怎麼那一會功夫你連人家有沒有塗脂抹粉有沒有畫眉都看清了?我都沒好意思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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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信澤理直氣壯地:“谷涵帶她來認臉,就是叫我們好好看看寧姑娘,我不看臉難道看衣裳?”
另一邊,陳元晨聽說谷涵立刻是跟寧青穹出門去了,面色依舊是不變。心中卻是難免有點氣,她未料到這寧姑娘在谷涵心裡是那麼重的,竟然讓他連學業都放下了,後頭安排的吃食竟都做了無用功。
柳葉作爲她的心腹丫鬟之一,自是對這些事清清楚楚,在一旁小心問:“姑娘,我們還讓人盯梢寧姑娘那個宅子嗎?”
“盯着,怎麼不盯?”
柳葉又小心看她一眼,小心說:“奴婢怎麼瞧着,這谷舉人……笨得很,姑娘爲他做的羹湯,他不吃也不看,竟然招呼都不跟姑娘打一聲就跟人家走了!姑娘哪點不比那寧姑娘強?他既欣賞不來,姑娘何必是非要□□去?”
陳元晨斜了她一眼,笑了:“谷涵要是那麼容易就轉了向,我倒要不喜歡了。正是他今日如此行事,才越能說明將來是我的了,他纔不會輕易對別的女子移情。越難,我越喜歡,越是要想辦法讓他轉了目光。你也別覺得他如今這一副堅定樣子,就沒什麼希望。我爹當年還說過糟糠之妻不下堂呢,我娘還不是成功讓劉姨娘自請爲妾了?現在我爹不是眼裡只有我娘?千里之堤,也會毀於蟻穴,再是寬容的男子,也不可能一直容忍得了他的女人一直異立標杆於世,受人非議指點。前些天不是還說寧姑娘那一班子人交完卷在宅子裡醉酒高歌盡天明?一班女子做得如此狂放出格,可見平日裡更是不羈,那寧姑娘一個人擔着那麼多人的名譽干係,渾身跟篩子一般的人,還怕抓不了她痛腳?總是來日方長,我們緊緊盯,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