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涵是等到休沐日去曲風書齋,看到原本寧青穹待的那間屋子房門落着鎖,去問了瞿天方纔知道寧青穹已經搬家了,因此不需要再到曲風書齋裡來。瞿天方也知道谷涵和寧青穹有交情,笑眯眯地說:“寧小姑娘現在就住在西祠街,搬得急了些,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吧?”
谷涵應了一聲:“大概是。那我先走了。”他和瞿天方道了別,就出了書齋。結果就看到王子晤和他一個小弟在那嘀嘀咕咕說什麼,大約是說到尾聲了,王子晤嘀咕完了,拍拍那個小弟的肩膀,那個小弟就哧溜一聲竄進了曲風書齋。
谷涵有些新鮮地看了那人一眼,就聽到王子晤特別有特色地喂了一聲。谷涵和王子晤在書院裡雖說不是一塊上課,那書院也就那麼大,自是常常能碰見,每次見到,王子晤很少喊他的名字,常常代之以喂喂這種稱呼,因此一聽王子晤這麼喊,谷涵就知道他又是在喊自己了。谷涵有些無奈地側過頭去。王子晤果然已經走到他身邊來,一點不客氣地問:“谷秀才,又來抄書啊。”
谷涵微微一笑,回他:“抄完了。”
谷涵這一笑,王子晤莫名又有點憋氣,好像不管他說什麼,谷涵都不會生氣似的,而且經常用一種看小孩的眼神看他,讓他特別的不爽利。別人都是用一種看大哥的崇拜眼神看他好嗎?
秀才了不起啊!
王子晤哼了一聲,強行作出一副老成大人模樣斜眼睨谷涵:“那個什麼,既然遇上了,我就要跟你說說了。寧青娘現在搬了家,她現在還在孝中,等閒是不用出門了,你以後沒事不要隨便去找她。”谷涵那似乎萬年不變的微笑微微收斂了,他很認真地看了看王子晤,眼眸烏黑,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王子晤也不知道怎麼的,這麼被看着,突然有點不自在地心虛。須臾谷涵才重新笑了笑,卻是問他:“你什麼時候知道寧姑娘搬家的?”
“當然是她租下屋子那幾天,怎麼,你有意見?”王子晤又呲了呲牙,表現得彷彿很是囂張。雖然他也是之後才知曉此事,但也表現得自己全程知曉一般,總之是不能在谷涵面前露了短,矮了氣焰。
谷涵又看了看他,才淺淺地笑了:“我今日問了瞿老闆才知道的。你跟我說這些,到底是擔心什麼?”谷涵說完,眼眸烏黑無波地瞅王子晤一眼,好像一眼把他整個人都洞穿了。他也不再理會王子晤是否傻住,施施然越過他回書院吃飯去了。
王子晤倒是想喊住他好好理論一番,動了動腳又收回來了,他竟是也想:“是啊,我到底擔心什麼?”彷彿是某個隱晦的心思被谷涵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王子晤的心情就不是很好。但轉念一想,這麼說來自己在寧青穹心中肯定還是要比那谷秀才重要許多,不禁又有點喜滋滋地得意起來。
正這時,先前那進了曲風書齋的小弟也出來了。他懷裡鼓囊囊的,看着有點鬼祟,好像生怕別人發現什麼似的。走到了王子晤跟前,才從懷裡掏出兩本書來,遞到王子晤手中。王子晤趕緊接過,也像他似的做賊一樣塞懷裡。
那小弟就有點不解:“老大,不就是買兩本科舉用的書嘛,你上進是好事啊,就算不頂用,那也沒人笑話你,你這偷偷摸摸的作什麼。”不但他偷偷摸摸的,還讓自個進去買的也小心謹慎,真是想不通。
“我樂意,不行啊。”
“……行,你想咋地咋地。”小弟也無語了。
王子晤纔不管他怎麼想,他這也是爲了偷偷支援寧青穹操碎了心,明着給她是肯定不要的,只好這麼來。王子晤就想着多買幾本好叫曲風書齋的老闆多給她分點潤。
……至於這些寧青穹默出來的書,雖然已經堆了不少了,他其實是沒興趣看的。不是沒試過,那是真的提不起興趣,一看就打瞌睡,能有什麼辦法?買了就成。
拿到書了,王子晤笑嘻嘻摟住小弟的肩膀:“你幫我買了這麼多次也是辛苦了,中午在回宴齋吃飯,怎麼樣?”
小弟立刻嘿嘿兩聲:“不辛苦不辛苦,不就買幾本書嘛。”
這虛僞客氣勁王子晤不愛看,他作勢兩眼一瞪:“那你還要不要去吃了?”
“要吃要吃,不吃白不吃,嘿嘿。”
這邊廂王子晤和小弟開開心心吃飯去了,卻說那邊谷涵回了宿舍,看到那幾支斜放在牆上的梅花枝就多看了幾下。這地方還是裕遠鏡張羅出來的,說是這麼擺好看。自這三支臘梅擺上去,已經過去好些天,到現在已經不剩多少香氣了。
正看着,裕遠鏡忽然竄過來:“喲,又盯着這梅花看了,果然有鬼,還不從實招來?”
谷涵淡定地收回視線,問裕遠鏡:“你的文章作完了?”
裕遠鏡狐疑地看他兩眼,倒是沒有繼續問下去了,面露哀怨之色回他:“我不信你能寫出來,封先生這截搭題是人破的?什麼都沒有!”
谷涵理了理自己書桌上的書,隨口回他:“什麼都沒有,不就什麼都有了?”
“這……”裕遠鏡低頭想了想,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拍掌,“是要這麼寫。”言畢他立刻笑嘻嘻又竄到谷涵身旁來,“不愧是我們學院的第一,這思路就是開闊。那這論點我寫了,您怎麼寫?”
“不勞您費心,我已經想好了,和您老重不到一塊去。”谷涵忍着笑問他,“飯否?”
裕遠鏡笑嘻嘻半掛在谷涵身上:“走走,先吃了飯再來寫這個破文章。”
他二人說着話出得房門落了鎖,只餘那三支梅花殘韻靜靜地留着,將這一室又一點點地薰出了淡淡的梅花幽香。
*
王子晤和谷涵等人吃飯的時刻,王夫人已經吃完了飯,此時本該是她照例午休的時刻,今日卻有些不同尋常,她遣了丫鬟婆子,就只留一名心腹大丫鬟和楊嬤嬤在場,在商議着什麼。院中的人們猜測楊嬤嬤的兒子李勤這次回來究竟是帶回了什麼消息,讓夫人這麼慎重對待。
“既是盧家要收拾寧家閨女,於我們也不是沒有好處。”房間中,王夫人微微側臉,一雙犀利幽深的美目望着楊嬤嬤。那天王夫人將老爺勸服過去之後,因知知己知彼的重要性,又讓楊嬤嬤把有關寧家閨女的事仔仔細細和她說了一遍,待楊嬤嬤說到那寧家閨女將一個書院先生逼得丟了飯碗,王夫人立刻敏銳地覺察到了這裡頭的不同尋常。她在瞭解清楚楊嬤嬤所知的整件事始末之後,就讓李勤去查朱茂知這個人的來歷了。今日李勤帶回的就是他離開書院後,回了盧家做門客的消息。
楊嬤嬤心中一緊,她是知道夫人手段的,想了想小心翼翼問:“夫人是如何想的?”
“我是如何想的?”王夫人冷笑一聲,語帶怨氣。“家裡兒子和老子都說一定要娶,我還能如何想?寧家閨女這樁婚事是不可能推卻了,我們只能也必須納她爲妾!”她緩了一緩,繼續說,“我這些天就在想,聽你的意思,那寧家閨女自己還能玩得風生水起,想要走她舅母的路子怕是不行了。”
“怎麼會……”楊嬤嬤不認可,想要進言,被王夫人揮一揮手喊停了。
王夫人臉上露出笑意來:“誰想瞌睡了有枕頭,這盧家倒是來得正好。他家盯上的人,哪次不是把人扒皮抽筋才罷休?我們且看看這寧家閨女如何應對,必要時,‘幫上一幫’也未嘗不可。我們的目標和盧家定是不一樣的,我們只要她自己玩不起來,願意委身作妾就行。”楊嬤嬤心中一跳,還未想清楚王夫人的意思,就已經聽自家夫人吩咐下來,“備些禮物下來,過幾天我要讓朱三送到盧家去。”
作者有話要說:
四白:王夫人想做黃雀了,鴨梨大嗎
寧青穹:前天只摸到五行石吧
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