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正廳內,下人給他們看了茶,誰也沒有先開口,大家各有各的心事,氣氛瀰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之味。
戰青城喝茶,蘇恆玉跟明瑤宇也默不作聲的喝茶。戰鷹也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喝茶,倒是唐鳳羽,看見自己兒子一臉受傷的表情就心疼了。
“兒子,你告訴孃親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我已經教訓那個賤人了,你喜歡青樓女子又如何?怎麼的就由那個多嘴多舌的賤人出去胡說了。不管怎樣,娘都支持你。”
只要她兒子高興,就是娶個寡婦回來她也是管不着的。
戰青城緩了這一陣兒,也緩過勁兒來了,他本就是不大容易會把自己喜怒哀樂掛在臉上的人,方纔的那一下,是他太過沖動了。
“娘,我沒事。”他的聲音恢復了平靜,面色也鎮靜如常。
蘇恆玉聽着,心裡不大是滋味,他還指望着戰鷹跟戰夫人知道這件事能夠勸勸戰青城,沒想到他們原來早就知曉這件事情了。
倒是戰鷹吼了戰青城一句,“爲了一個女子就落的這幅樣子,你忘了老子平時是怎麼教育你的了?”
明瑤宇這個老好人忙上去安慰戰鷹,“戰伯伯請息怒,我爹本是說要過來看你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得空,也去明府做做客?”
戰鷹跟戰其鏜一樣,不管開始多麼爲一個話題生氣,只要人家一提,他就被下一個話題給牽着走。
“不去不去,”戰鷹拒絕的很乾脆,“你爹那人閒話太多。我纔不願意有事沒事過去找罪受呢。你回去叫你爹也別有事沒事就往我這裡跑,我不待見他。”
唐鳳羽瞪他,“你怎麼在孩子面前說話呢?”
戰鷹立刻就不說話了。他的夫人,他不能惹,也惹不起。
唐鳳羽問,“不知道二殿下今天來戰府,可是爲了什麼事情?”
蘇恆玉這才突然想起皇上交代給他的事情來,便開始說起了正事來,“的確是有事,如果我南晉雖然跟東興和北燕的關係表面上交好,但事情具體怎麼樣想必你們也清楚。”
蘇恆玉說起這個事情之時眉目隱隱有股肅然之意,“父皇聽人說東興已經在暗地裡偷偷練兵,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進攻南晉。所以他也希望戰將軍也能早做準備,趁着這休沐的空檔,好好把兵練一練,到時候就算真打起仗來,我南晉也不會忙於應對。”
戰鷹也是一個說起打仗就來勁兒的人。
“他東興不過是一個宵小之國,我敢來打我南晉。二殿下你請放心,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額……”蘇恆玉心說戰將軍你不要如此衝動,只是讓你好好練兵而已,沒有要你現在就進攻別人東興的意思。
唐鳳羽站出來,把腳往凳子上一放,“等他們真的來了,我就一紅纓槍給他們放會老家去。”
戰家這一家子人,除了戰青城,其餘全部都是性子衝動之人。他們打過的勝仗太多,就有那麼點兒不太將別人放在眼中的意思。所以皇上和蘇恆玉還是比較看重戰青城的。
“二殿下請放
心!”戰青城也站起來,拱手道,“我戰家必定會全力以赴,明日,我就去邊城帶兵去。”
邊城是對京城裡練兵場的總稱,因爲不是京城城內,所以大家習慣性的將那裡稱作邊城。
蘇恆玉有些擔心他,他不認爲一個爲情所困的人,在家國之事面前還能保持什麼理智。
“也好,”可他還是同意,“這件事情就有勞戰兄了。”
戰青城不再多言,該說的話已經說了,戰青城也就離開,留下蘇恆玉跟戰鷹夫婦在客廳內。
明瑤宇跟出去找戰青城,蘇恆玉爲人跟明瑤宇是一個路子來的。只是在蘇恆玉的骨子裡死板多了點兒,明瑤宇狡猾多了點兒。而蘇恆玉身上還一種看不見的陰翳,相比較之下,明瑤宇就比較的……放浪了。
“戰大哥,”明瑤宇跟着戰青城到戰家花園中,戰家並不似京城別處那樣奢華,都是一些習武之人的佈置。
戰青城站定住腳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戰青城的聲音平靜,“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戰大哥,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明瑤宇笑笑,眼睛一彎彎的,如鱗磷水波。
“你要跟誰在一起這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也不會管,更不會跟你說爲家國捨棄愛人之類的話。”明瑤宇的思維一直都比較的中庸,但他認爲人要先有家,之後才爲國。
人不可能都那樣的偉大,要捨棄自己的感情而將國家放在第一位。
戰青城略有些意外。
明瑤宇揣着個暖婆子,跟戰青城並排着往前走,“我也相信戰大哥是一個非常自律的人,即使遇到這種事情,也知道以什麼最重。我今日急着來找你,也的確是怕你一時衝動做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其實……”明瑤宇神秘兮兮的,“那個時候你腦子裡其實特別清楚吧?”
戰青城側目,他知道明瑤宇指的是他拿劍出來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生氣歸生氣,但他也的確知道是在做什麼。
不過明瑤宇是怎麼知道的?
明瑤宇神秘兮兮的笑,雙眼中有難以察覺的感同身受之色。
“我倒不是擔心你,我只是擔心這件事情會引來……”
“我都知道,”戰青城打斷了他,“現在不成的話,若我成功回來,他們定無甚話說。到時候,我定娶她。”
明瑤宇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戰青城,但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戰青城,無論何時都是這樣的淡靜,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想棠之一定會開心,”明瑤宇說,“你終於不再只是爲了南晉而活了。”
戰青城看他,明瑤宇一張俊秀的臉在秋日的陽光下,有些消瘦,但掩蓋不了他身上那股輕塵之起,含笑的眼睛透着波光。
“你想她。”戰青城一語道破他的心思。
明瑤宇並不否認,笑道,“是的,我很想她。”
以前在書中看到過那些依依不捨之情,在他遠離戰其鏜的時候,終於有了很深刻的體會。
他回京的時候,經常去戰其鏜以前
愛去的茶館,聽她喜歡聽的評書。也去她經常去竄鬧的街道巷子裡,每一處他似乎都可以看見她的身影。
他從未如此的思念一個人。
彷彿一隻纖弱的蝴蝶,要從北國飛到南國,可是這距離太過遙遠,它怎麼飛,也飛不到它要到達的地方。
明瑤宇覺得,自己想那個女子,想得有些想流淚了。若是被戰其鏜知道自己現在如此這般,她肯定是會嘲笑自己的。明瑤宇也時常在心底裡嘲笑自己,你已經將那個姑娘也親手交出去了,你還想着她什麼呢?
遠在江南的戰其鏜,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如今秋涼的很快,那聲噴嚏驚了蘇政華,手摸上她的腦袋,“你如何了?是不是受寒了?”
戰其鏜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脫口而出,“政華,瑤宇想我了。”
她的眼睛晶亮,眼睛裡還氤氳着一層朦朦霧水。蘇政華黑眸微光暗掃,“他不會想你的,江夢去了京城,不出意外,他們會在一起。”
戰其鏜的目光一下子燃起了光,“你說什麼?江夢去了京城?她去京城幹嘛?你怎麼知道她去了京城的?”
明顯,比起明瑤宇,戰其鏜對江夢的去向還是更加興趣些。
蘇政華淡淡回答,“我猜的,現在除了江南,就數京城之地最大。方漠然骨子裡就是一個不安分的人,他既然還記着我的仇,就一定會選擇去京城紮根。”
蘇政華推測的像模像樣,而事實卻是,夜風在京城看見了江夢的身影。
當然戰其鏜不會知道這些,她更加不會知道,蘇政華心裡不信任方漠然所以派夜風去跟蹤過他。
誰知道那人會不會在暗中跟朝廷裡的人勾結在一起,有些虧,吃過一次就可以了。
“真的?”戰其鏜半信半疑的看着蘇政華,“我覺得以江姑娘的性子,應該會去找一個深山老林隱居起來纔對。”
她覺得像江夢那種姑娘,就不是這人間應該有的,那冷清出塵的氣質。那說話氣死人還不自知的個性,除了殺人不眨眼之外,哪裡像一個凡人?
不對不對,戰其鏜想起江夢殺人時候的漠然,就是因爲她毫無感覺,所以才更加不像個凡人。
蘇政華提醒她,“你可別忘了,她身邊還跟着一個方漠然。你覺得讓方漠然找一個深山老林隱居起來,現實嗎?”
想到方漠然,戰其鏜不說話了。
的確,江夢那冷清的性子也許會找一個深山老林隱居起來。但是方漠然呢?他可是在風塵中長大的男子,戰其鏜從與他相處的那幾日裡雖然看不出來他是一個野心有多麼大的人,但是她知道,讓方漠然乖乖的待在一個地方終老,這的確不太可能。
“政華,”戰其鏜想起什麼,模樣神秘,“你說你把那李仁給解決了,那方漠然怎麼說也是跟李仁是父子。而且他又如此的記仇,你就不怕有一天他想開了回來向你尋仇嗎?”
“尋仇?”蘇政華的語氣意外,同樣覺得有幾分好笑,“尋仇有如何?你覺得就憑他,能對我做什麼?”
戰其鏜不說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