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箭矢更快的,是一截半空的繩索凌空而至,隨即傳來蕭紫衣急切的呼喚聲:“墨,接着!”
只見蕭紫衣坐於不遠處一棵大樹上,將繩索一頭纏住粗壯的樹枝,另一端則丟至百里墨面前。百里墨毫不遲疑地握在手中,一個提氣縱身,在箭矢即將到來的千鈞一髮之際,整個人離開地面,藉助繩索力道,身子拔地而起,將繩索繃得挺直。
一排利箭擦着他衣襟而過,沒入他身後營帳上,那本就不大的帳篷,頓時被射成了千瘡百孔,堪堪搖擺了幾下,“轟”的一聲整個倒塌,揚起一身煙塵,復又被雨水遮蓋下去。而此時百里墨已飛身上了樹枝,與蕭紫衣站在了一處。
“墨,你受傷了?”
蕭紫衣視線掠過百里墨露出在外的手臂上,一道道傷痕,最終落在他腰際深深的傷口上,那裡還在不斷滴着血,經過淅淅瀝瀝的雨水浸透,更是猙獰不已。
百里墨咬了咬牙,儘管傷處一陣陣劇痛令他幾欲失去意識,但他仍是用盡全力維持着清醒,打量着蕭紫衣,“你呢?我聽說你中了毒——”
“我沒事,眼下不是解釋的時候,我們先走!”
百里墨頷首,握住蕭紫衣的手,兩人躍身一個起落,落在了最近處另一棵樹上,正躲過了另一波箭雨。
“走!只要出了營地便是密林,更便於隱沒身形,而且……”百里墨頓了頓,有些氣息不穩,“而且,戰成風和商厲軒他們必定也帶人等候在不遠處……”
蕭紫衣察覺了他的不對勁,發現他腰上的傷,因方纔一動,似乎更加嚴重,血水涔涔涌出。
“墨,你可還好?”
“死不了,我還能堅持……”百里墨握着蕭紫衣的手,堅定地緊了緊,“我們要活着逃出去。”
“嗯,墨,你不能有事!”
兩人對望一眼,淡淡而笑。這一笑,身後刀光劍影,漫天煞氣,彷彿皆成了一幅無足輕重的背景,夾帶着潮溼的夜風輕撫而過,爲這夜的蒼涼,增添一筆柔色。無數箭矢激射而來,卻在
這一眼中,化作塵埃,伴着雨水流入大地。
兩人踏着箭雨,攜手躍向空中,足尖在樹木枝椏間幾個起落,稍微拉開了與大祁兵士的距離,以他們的短弩,很難達到這射程還威力不減。
再落地時,百里墨腳步一頓,身形微一搖晃,幸而蕭紫衣眼疾手快,已自己肩膀強撐住他,他纔沒有倒下。百里墨身負重傷,失血過多,卻還要強撐着來救她,蕭紫衣知道,他已支撐到了極限。儘管頗爲吃力,她還是努力撐起百里墨,但,如何離開,卻成了個問題。
百里墨已是意識有些模糊,但仍能隱約聽到身後祁睿帶着人追了上來。
他沉重地喘息着,向着蕭紫衣道:“紫衣……你先走,不然無法都逃出去……”
“不,說好要一起走,我絕不會放開你,要死也死在一處!”蕭紫衣想也不想地拒絕。
“真好……”百里墨忽然笑了,那笑容中,竟帶了幾許釋然與愉悅,“你雖喜歡的人是月清流,可還是沒有離開我……”
“墨,我——”
“沒關係,我明白,紫衣,你走吧,逃出去找月清流,他應該會給你幸福……紫衣,我好累,想休息一會兒……”百里墨感到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百里墨!”蕭紫衣忽而怒了,大聲吼着打斷他,“不準睡!你要給我醒着,聽見沒有?!”
蕭紫衣這一聲雖底氣十足,但掩不去語氣中的哽咽。她被從未有過的恐慌所籠罩着,死在這裡她並不怕,反正早在多年前,她便早已不是爲了自己而活。但她懼怕,怕百里墨丟下她而去,留她一個人,來獨自面對日後漫長的孤單與思念。
若是獨活,不如共死,這一刻,蕭紫衣頭腦中唯有這一念頭格外清晰。
迎面傳來一陣馬蹄聲,踏碎這細雨霏霏,闖入蕭紫衣的視線。蕭紫衣渾身戒備,望向對方,卻見是蕭逸山匆匆大馬而來。
在行近蕭紫衣和百里墨時,蕭逸山馬速不減,但卻對着蕭紫衣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只有離他最近的蕭紫
衣看得真切,瞬間,她便明瞭蕭逸山的意思,他要幫他們。
“墨,你挺住,還能上馬麼?”
“試試看……”
“上不去我就殺回去,和祁睿他們拼命,要死,也是我先死在你面前!”
兩人說話間,蕭逸山已來到兩人身前,就在即將與他們錯身而過時,蕭逸山發出一聲慘叫,跌下馬背,滾落到一旁。與此同時,蕭紫衣已拉着百里墨飛身而起,時間配合得天衣無縫,就像是演練了千次一般,轉瞬間,兩人便穩穩坐在了馬背上。
“你還不賴。”蕭紫衣轉頭向百里墨一笑。
“那是自然……你都那樣威脅我了,我豈能……讓你去送死?”
百里墨臉色蒼白,語義卻略顯輕鬆,說罷這句話,他便雙目一閉,乏力般虛脫地倒在了蕭紫衣背上,昏迷了過去。
“抓住他們!別讓他們給跑了!”祁睿的吼聲自不遠處傳來。
蕭紫衣一凝神,神色中一片肅然。她心知此時再不走,錯過時機便更難衝出去。她將百里墨手臂環在自己腰間,用先前使用的繩索繫緊。
只這一動作間,已有衝得快些的兵士近在咫尺。蕭紫衣毫不遲疑,丟出手中匕首,準確無誤地沒入最前面那名兵士胸膛。那兵士應聲而倒,血花四濺,倒讓身旁其餘人一時怯步。
蕭紫衣趁這一瞬,撥轉馬頭,將繮繩死死勒緊,馬兒長鳴,騰起四蹄,飛躍而出,頃刻便將衆人遠遠甩在了後面。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去牽馬給我繼續追!”祁睿望着兩人一馬身影消失方向咒罵。
“殿下。”蕭逸山已然起身,垂首來到祁睿面前,身側的手臂,還淌着鮮血。
“你這是被他們所傷?”
“屬下無能。”
祁睿緊盯着蕭逸山,眼底閃過一抹陰鬱,他怒而一吼,飛起一腳,狠狠踹在了蕭逸山身邊最近的一名兵士身上,直將那兵士踢得飛了出去,再倒地時,口吐血沫。
到手的鴨子飛了,讓他怎能不心生惱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