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你就是思索問題太過執拗,你這xing子,有時未必是件好事。”碧桃目光淺淺望着蕭紫衣,“即便是知曉不該去做,卻又難以捨棄,猶如飛蛾撲火,這纔是真正的愛情,能控制得住自己的,便不是真愛。”
“上次碧桃你也說過類似的話,我也不清楚,我現在只知道,不能放棄的,便是與墨一起,完成未實現的心願。”
“所以,你還是不想離開百里公子。”
蕭紫衣心中微動,真如碧桃所說這樣麼?自己的心,在無意識間已有了抉擇。可一路戰火紛飛,乾坤籌謀,她卻無法將這一切,與琴瑟和鳴的愛情聯繫上。
蕭紫衣未動茶水,復又將茶盞放回了桌案上,眸光卻沒自茶盞上移開來,彷彿那纔是世間無雙的珍寶,“也許能夠考驗這些的,還是時間。”
“這句話我倒是贊同,紫衣,依着自己的心,心之所往,便是最正確的選擇。”
蕭紫衣點了點頭,結束了這個話題。
崇州城本就在月、幽、祁三國交界處,自月都出發,路程並不遠。蕭紫衣本有意日夜兼程,快馬加鞭趕路,卻被月清流軟硬兼施地制止。一行人走走停停,到達崇州城之時,已是飄下今冬的第一場雪。
崇州城雖自幽國獨立而出,卻畢竟地處要位,是各國商貿往來必經之所,因此繁華依舊,只是入了雪季,車馬往來也少了許多。眼前漫天飛雪,大片的雪花紛揚而下,城門前幾乎不見人影,幾道積雪上被車輪碾過的痕跡,也轉瞬便被落下的新雪覆蓋住,很快就無跡可尋。
“紫衣,可還記得上次我們入崇州城的情形?”月清流端坐於馬上,抖落流連在衣衫上的雪片。
蕭紫衣微微揚起了脣,遙記起當初兩人自山洞後的水潭逃出,趕到崇州城時的情形,“畢生難忘,能有幾人曾見過月國總是姿態風流清雅的大祭司你,衣衫不整的狼狽模樣?我該爲此感到榮幸纔是。”
“我衣衫不整的樣
子只留給你一人看,在外人面前,怎可輕易露出來?”月清流眨眨眼,魅惑無限。
蕭紫衣還未作答,遠處傳來一聲充滿驚喜的喊叫,“蕭姑娘?真的是姑娘!”
循聲望去,一個瘦小卻靈活的身影由遠而近,身後還跟着幾人。再近些,蕭紫衣纔看清前面那人正是六子,而隨後趕至的,便自然是郭先和其他幾名兄弟。
幾人跑上前,便將蕭紫衣的馬團團圍攏起來,六子搶先道:“我就說是姑娘吧,你們還不信,我這雙可目視千里的眼睛,何時看錯過?”
“沒空聽你在這裡自吹自擂。”郭先不客氣地給了他後腦一記,旋即像是想起什麼,忙又轉身命令他身邊一人,“快,去通知百里公子,就說姑娘來了!”
蕭紫衣還沒來得及阻止,得命那人已一溜煙跑向了城裡,看他們個個神情興奮,她倒也不好出言制止了。
“郭先,你們怎麼都在這裡?”蕭紫衣環視衆人道。
“翼城一戰後,您被月公子帶回了月國,我們不便跟隨,百里公子來此練兵,我們便投入軍中,在此落了腳。”
六子從旁cha話進來,“老大說,姑娘您肯定還會回來,所以,我們兄弟就在這兒等着。”
蕭紫衣聞言,心下生出些溫暖與感動,“你們記掛着我的心意,我心領了。”
“最牽掛您的,哪是我們這些人?百里公子他——”郭先一嘆,似乎頗爲感慨,“算了,不說了,姑娘您現下來了,估計一切都會好起來。”
六子看了看月清流,有些不確定地問:“姑娘,您這次來,就不離開了吧?”
“嗯,不走了。”
聽到蕭紫衣堅定的回答,郭先等人才算是鬆了一口氣。郭先率先反應過來,招呼道:“這天寒地凍的,我們別都站在城門口,先進去再說。”
所有人齊齊稱是,可腳步還沒移動,城內傳來馬蹄飛奔的聲響,一人一馬漸漸在視線中清晰起來。
“乖乖,百里公子是駕着雲來的不成?自校場到城門,少說也有幾裡的距離,怎會來得如此之快?”六子望着來人,不禁咋舌。
“閉上嘴沒人將你當啞巴!”
百里墨策馬趕到近前,在蕭紫衣面前停住,隔着如幕如簾的風雪,兩人靜靜對望,這一刻,天地蒼茫間,只剩了這一眼的纏綿,萬物靜止,時間將歇,望穿了塵世羈絆,訴盡了萬語千言。
蕭紫衣的目光,凝在百里墨身上。幾月未見,他竟清瘦了一圈,眼底顯露出些掩也掩不去的疲憊,下巴上新生出的胡茬,更顯出幾許憔悴,讓蕭紫衣的心抑制不住地微微一擰,有些清淺的痛,便不小心蔓延了出來。
他身上還穿着戰甲,一看便知是從教場練兵中匆忙抽身,徑直趕來,甚至連衣裳都沒顧得上換過。那一襲黑色亮甲,更襯出他姿態昂揚,暗黑的大氅,在風中翻飛,滿捲起威武的線條。這樣的天氣裡,他還要練兵?蕭紫衣不禁想起碧桃之前一番話語,心裡越發抽緊。
與蕭紫衣相比,百里墨更是小心翼翼,每一眼望來,彷彿都帶着緊張,生怕一眨眼,眼前之前便消失不見,所有皆是自己幻夢一場。
雖說下定了決心要放棄,可不成想真正做起來,確是這樣困難。他逼着自己不去想,做各種事使得自己忙碌,可每每只要一停下來,刻骨銘心的思念和痛楚還是潮水般將他淹沒,直至氾濫滅頂。
原來,要愛不易,不愛更難上加難。
“你——”百里墨終於艱難地開口,卻一時間思緒翻騰,不知該說些什麼。
蕭紫衣盈盈而笑,穿透冬雪的涼薄,似和煦的陽光映入眼底,“墨,我來了,想丟下我一個人去走前面的道路,沒那麼容易。”
百里墨不答,與她對視片刻,忽而也笑了。他緩緩向蕭紫衣伸出手,蕭紫衣隨即握住,十指交纏,好似時光流轉,重又回到火光中長安城那一晚。正是那一次牽手,才註定了而今的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