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間這回事,若是少了她欲拒還迎、低吟淺唱,也實在是沒什麼意趣。九王爺想了想,還是決定放她一馬。
“好吧,睡吧。”薛縝將沈璇璣往懷裡一揉,自己也閉上了眼睛。兩人都是累極了的人,不多時臥房裡就響起低低的鼾聲。
花嬤嬤和春綽、蘭清在外間上夜,明明看着時間還早,三人正對坐着做針線,忽然聽得屋裡這一對本該交頸的鴛鴦居然雙雙睡去。春綽忍不住,首先“噗嗤”笑了出來。蘭清性子穩重些,也抿着嘴笑。花嬤嬤還端着,心裡卻似是鬆了一塊。
次日清早,沈璇璣睡足了,心情大好,在鳥兒的嘰喳聲裡起身。
清晨涼爽的風露裡豐盈着一種薔薇甜美妖嬈的氣息,金銀花藤纏繞羅織,春綽和蘭清一個端着黃銅臉盆,一個拿着手巾和銀皁胰子盒,燕子一樣輕盈而來。沈璇璣穿着水藍寢衣坐在梳妝鏡前,屋裡靜悄悄的,撒花織錦的帳子半垂着,薛縝面朝外睡着,還沒醒來。
春綽上來替沈璇璣穿衣洗臉梳頭,待到簪好青鸞花鈿,薛縝也起身洗漱了,已經穿好外衫,煙青色的衣裳,上面配着墨玉面絞銀散花的如意扣。
“你餓不餓?”薛縝問沈璇璣。沈璇璣摸摸肚子,點了點頭。
“不如先叫廚房做個雞粥?”薛縝又問,沈璇璣有些汗顏,“王爺娶我進府,是要我來主持中饋的,以後這些瑣事,便不必王爺操心了。”
“其實我以前,也不慣安排這些事的,只是想着你剛進府,難免覺得生疏。”薛縝走到沈璇璣身後,接過春綽手裡的金嵌藍寶景福簪,替她端端正正簪好,“不過是想你早起吃的好些而已。”
沈璇璣在鏡子裡衝着他一笑。
二人正是繾綣之時,忽聽外頭花嬤嬤的聲音響起,頗有些爲難,“王爺、王妃,可起身了?”
“早起了,嬤嬤進來吧!”薛縝走到榻邊坐下,花嬤嬤小步挪了進來,“您、您去外頭看看吧!”
“本王衣裳還沒穿好,出去做什麼?”薛縝覺得奇怪,花嬤嬤雖然長得慈善,卻不是個沒有主意愛一驚一乍的人。
“您、您出去看看吧!”花嬤嬤看着薛縝,又往沈璇璣那邊兒使了個眼色。薛縝卻皺了眉,“嬤嬤有什麼事兒就直說,在王妃跟前,凡事都不必避諱。”
花嬤嬤一滯,點了點頭,“是,門外有幾個女子,說是皇上派人送來給王爺和王妃使喚的。”
這麼快?!沈璇璣有些佩服皇帝的辦事效率了。
薛縝沒料到是這事,見沈璇璣看他,就有些腦疼。皇帝賜下的,不去領了怕是不恭;去領回來,又怕家宅不寧。薛縝很煩,他還以爲終於過上了好日子,如今這麼看,卻並沒有逃脫被人算計的噩運。
“我、我先出去瞧瞧。”薛縝扶了扶沈璇璣的肩,沈璇璣卻按住他的手,嫣然一笑,“我也好了,這就和王爺一起出去。”
以前的事她無法改變,可從今日開始,她就是王府的女主人,薛縝是她的夫君。以後發生的所有事,都理應,也必須有她的參與。
薛縝想了想,還打算說什麼,卻見沈璇璣已經起身,扶着春綽的手往出走去。花嬤嬤這個老奸猾,也屁顛兒顛兒地跟了上去。
九王府門前,一駕翠蓋珠簾的馬車旁,站着四個女子。端是柳綠花紅,還好九王府周邊沒有閒人走動,否則必要出亂子不可。
憑心而論,這四個女子都各有千秋,單說長相,比沈璇璣漂亮的絕不是沒有。可薛縝連瞧也沒往她們臉上瞧一眼,而是乖乖束着手,站在沈璇璣身邊,靜候吩咐。
雙池恨鐵不成鋼地看了薛縝一眼,卻收穫了一個“幹什麼?想翻天?告訴你小子別招惹我媳婦兒否則仔細你的皮!”的警告眼神。
“蘭清,”沈璇璣見這時太陽已經升了起來,便自己往屋檐下站了站,還不忘拉薛縝一把,“去問問。”
蘭清領命,笑吟吟走上前去,“各位姐姐,如何稱呼啊?”
那四個女子瞧着都不過十五六歲,正是如花嬌豔的時候,自進宮之後,因爲生得好,向來少做活,多是學着如何服侍男子。這時太陽大了,沈璇璣又不讓她們進屋,四人都愛惜自己容貌,就頗有些不忿。
“奴婢瑩玉,曲清人士,是皇上派來服侍王爺和王妃的。”一個穿粉的容色最美的女子首先開口,還着重地強調了“皇上”二字。
沈璇璣表示毫無壓力,我還是皇上親指的九王妃呢!
“奴婢蘭蓁……”一個穿綠的話音還未落,蘭清便笑了起來,“哎喲,姐姐和我有緣呢!”
接着的兩個穿藍和鵝黃的便不敢再聒噪,好好地恭敬答了。穿藍的身材高挑,喚作玉萄;穿黃的膚色微黑,叫做碧螺。這二人比起瑩玉和蘭蓁,容貌就遜色得多了,可是人瞧着也安分些。
“嗯,”沈璇璣點了點頭,掃視了九王府裡來圍觀的下人一週,“既是父皇賜下,你們還不快將四位姑娘請進去?”說完,又笑着對薛縝道,“父皇這樣疼惜我們,王爺可莫要忘了進宮去謝恩啊!”
這句話倒是很合禮數,只是,好像,說的時間好像有些不對啊!
“王爺王爺,我是不是很刻薄咧?”“王妃王妃,我最喜歡你得理不饒人啦!”……
話說安國公府裡,姚氏在葉老夫人和衛邗那兒碰了釘子,又生一計:自己來到衛玠屋裡,攛掇着他去追求沈瓔珞。
衛玠聽了她的主意,從牀上跳了起來,“娘,你是不是很恨我?!”
“傻小子,說的什麼話?”姚氏嗔着拍了他一把,“你是孃的心頭肉,娘疼你還來不及,怎麼會害你?爲着娘疼你,才讓你去和你表妹多多親近,等到她對你上了心,你祖母和爹爹就是不答應你二人的婚事,也不成啦!”姚氏很滿意自己的計策。
“算了算了,我還想多活幾年。”衛玠將衣裳撩起來給姚氏看,“你看看,上次打的!如今還有痕跡!我再受不起了!”
姚氏心疼地摸了摸兒子的傷疤,“你爹那個老不修的,親生的兒子,何必下這樣的狠手!”
可是她不容衛玠退卻,回過頭來,苦口婆心地勸道,“越是這樣,你才越要娶到你表妹,她們姐妹慣會哄你爹爹高興。”
“怕我還沒娶到表妹,已經被不高興的爹爹打死了!”衛玠冷笑了一聲。
“不會的,只要你留心,別露出什麼馬腳來,你爹爹是不會發現的。”姚氏很篤定。
衛玠還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我爲什麼要娶表妹?我是未來的安國公,何必要娶個無家無勢的孤女做夫人?”
“你是個榆木腦袋啊!”姚氏快氣死了,狠狠地推了衛玠的頭一把,“她雖是孤女,卻有個姐姐是王妃,配你難道不是綽綽有餘?”
何況,她有錢啊!
“瞧着冷冰冰的,無趣。”衛玠還是不怎麼感興趣。可他畢竟是姚氏腸子裡爬出來的,姚氏笑了一笑,“雖然冷,品貌卻是無雙的。”
果然就見衛玠眼睛一亮,說起來這位表妹倒是比王妃表妹還要漂亮些。
“若是叫爹知道了怎麼辦?”姚氏見他要鬆口,連忙擺着手,“怎麼會呢?你爹整日在外頭,你表妹想來也不會去張揚,於她又有什麼好處?你做事機密些,不會有人知道的。”……
皇帝最近被南地美人絆住,已經多日不曾到“碧梧宮”來了。今天終於逃不過良心的譴責,來和麗貴妃一起用膳。
麗貴妃穿一件深玫瑰色的牡丹花長袍子,正和宮人說笑。皇帝見她這樣溫和可親、平易近人,越發覺得她識大體,是個皇家妃子的模樣。
“皇上怎麼也不說一聲,就過來了?”麗貴妃見着皇帝進來,做恍然大悟狀,笑盈盈地迎上來,“可是那幾個妹妹,服侍的不好?”
皇帝一看佳人嬌面生嗔,一顆心鬆軟得跟雪花酥一樣,他攬住麗貴妃纖腰,“她們自然不比你服侍得好!”
“哎喲,臣妾說笑的。”麗貴妃嬌笑道,“妹妹們個個年輕貌美,怎麼會比不上我這個老太婆了?”
“你要是老太婆,這天下可就沒有美人兒了!”皇帝攜着她的手,來到榻前坐下,“怎麼了,在說什麼?朕看你笑得開心。”
“沒什麼,不過是在說,皇帝今日辦錯了一件事兒。”麗貴妃欲言又止。
“噢?朕還會辦錯什麼事兒?”皇帝伸手去往麗貴妃肋下呵癢,“不會是你又來編排朕吧?”
麗貴妃被逗得咯咯笑個不停,好不容易喘勻了一口氣兒,“人家九王爺和王妃正是新婚燕爾,皇上如何就送了服侍的人過去?”
“可是她有什麼怨言?”皇帝放了手,臉色頓時變得不好,“朕就說那丫頭不識大體,想當初,八王妃還是和側妃一起進門的,不也照樣是妻妾和睦,哪裡有她那麼多~毛病?”
麗貴妃替皇帝撫着胸口,“皇上怎麼生氣了?想來九王妃也是世家大族的姑娘,怎麼會連這點兒容人之量都沒有,想必是不會生氣的……吧?”
“哼!”皇帝不答話,高聲吩咐道,“今天,是誰去九王府送人的?即刻叫來見朕!”
不多時,一個宦官前來複命。皇帝聽了他的話更生氣,對着麗貴妃道,”你聽聽,莫非這奴才還敢騙我不成?無知妒婦,不知所謂!”
麗貴妃一邊安慰皇帝,一邊給身邊的丫鬟遞了個眼色。那丫鬟會意,急急忙忙追了出來,“公公!公公您留步!”
“哦?姐姐何事,可是貴妃娘娘還有什麼吩咐?”宦官見是麗貴妃跟前的丫鬟,臉上笑得十分親切。
“娘娘說,公公很會體察上意,日後,還有拜託公公的地方呢!”說着,便遞了一對黃燦燦的金元寶過去。
“娘娘太客氣了。”那宦官眼都變作了金色,“奴才原本就是效忠娘娘的,說什麼拜託就太折煞奴才了,還請姐姐替我回稟娘娘,爲娘娘辦事,奴才是萬死不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