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後三日,沈璇璣和薛縝一大清早便乘了王府的車輦,回到了安國公府。
因是王妃回門,安國公府的下人們也是早早起身忙碌,主子們也按品妝扮,靜候嬌客到來。
家人相見,自是別有一番滋味,沈璇璣出門的時候還是安國公府的外孫女兒,再次回來,便成了九王府的正妃。
“臣拜見九王爺、九王妃!”沈璇璣連忙攙住衛邗,“舅舅太多禮了,快起來吧!”
“禮不可廢。”衛邗在某些事情上總是很固執,可沈璇璣比他更固執,“自我姐弟來了瓊江,舅舅百般垂憐,如今若是爲了這些虛禮,咱們倒生分了起來,不是叫我難過?”
衛邗還待說什麼,薛縝迤迤然踱了過來,“國公爺,您和王妃客氣完了沒有,本王好渴呢!”
沈璇璣沒好氣地白了薛縝一眼,卻也總算讓衛邗忘了行禮的事兒。
待到見過葉老夫人,衛邗父子幾人便陪着薛縝來到外頭說話喝茶,沈璇璣就留在“萱禧堂”,和家人說話。
“二舅母怎麼不見?”沈璇璣環視四周,有些奇怪,姚氏難道忽然轉了脾氣?
“她……想來是頭風犯了。”葉老夫人皺眉,外孫女兒好不容易回來,她並不想影響大家的情緒,隨便打了個哈哈就忙着轉換話題,“你怎麼樣?王府裡住着,可還習慣?”
“都習慣,外祖母最近可好?我實在不孝,不能在您身邊伺候。”
“看這傻丫頭,你還能一輩子不嫁陪着我不成?”葉老夫人呵呵笑着,“我派人去叫了玉郎,昨日已和雲先生說過了,原本不必去上學,可他自己偏偏要去,說等你來了,再去叫他,你可別怪他!”
“玉郎這樣長進,我歡喜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他?”沈璇璣笑道,正說着,只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玉郎一路小跑地進了“萱禧堂”,“姐姐!”
他喊了一聲,連眼圈都紅了,就要往沈璇璣懷裡撲。沈璇璣也伸出手臂準備抱他,可他突然在半路停住了,“梅清姐姐說,姐姐現在是王妃了,我再這樣便是不敬。”
他端端地拜了下去,“玉郎見過王妃!”
沈璇璣的眼淚瞬間便奪眶而出了,她一把扯了玉郎在懷裡,“梅清說的很好,你日後都要好好聽她的話。”
姐弟二人說了會兒話,沈璇璣又拉着瓔珞和珊瑚囑咐了不少事情,二人都溫順地應了。
“王妃……姐姐,我,我有一樁事……”沈瓔珞吃吃艾艾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沈璇璣覺得奇怪,自己二妹妹向來不是這樣扭捏的性格,這是怎麼了?
她正要問,忽然聽着墨菡來報,“王妃、老夫人,太太來了。”
姚氏扶着北萱的手慢吞吞地走了進來,大熱的天氣,腦袋上卻戴着個昭君套兒。她走到沈璇璣面前,裝腔作勢地道,“給王妃請安。”
沈璇璣連忙站起來扶住她,“舅母這是哪裡的話,倒折煞了我。”
姚氏順勢站了起來,“這幾日天熱,我有些中暑,來得遲了,還望王妃不要怪罪纔是。”
沈璇璣笑笑不語,心想只要你頭上別戴個毛套兒,中暑必然好得快些。
“你姨媽和小園兩個上不得檯面的,說怕衝撞了貴人,不敢來呢!”姚氏說着,拿眼瞅着沈璇璣。
沈璇璣立刻喚了春綽親自去“崇光閣”請向姨媽和向小園。
姚氏這才滿意了,坐在椅子上,捧着頭,時不時地“哎喲”一聲。她“哎喲”不要緊,明顯地打破了沈璇璣幾人相談的情緒和氣氛。葉老夫人看不下去,出聲道,“你既然這麼難過,就回屋去歇着吧!”
“我能撐得住,大姑娘……哦,是王妃娘娘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想多看看她,以後怕就是見不着了……”
這話說得太不吉利了,葉老夫人忍無可忍,正要開罵,向姨媽和向小園就像天上降下來替姚氏解圍的,在“萱禧堂”出現了。
自然又少不了一番的多禮,沈璇璣心裡暗暗嘆氣,看來今日和外祖母並弟妹們好好說說話的計劃,是流產了。
而向姨媽又在一邊奉承,沈璇璣越聽心裡越煩。好不容易吃完了午飯,悄悄吩咐春綽去外院兒裡找雙池,“雙池哥,煩您和咱們王爺說一聲,王妃說了,風緊,扯呼!”
薛縝正在細品衛邗獻寶似地捧出的“桃仙釀”,此酒色呈豔紅,斟在薄透玉杯裡,恰如二八佳人臉。雙池弓着身進來,就將春綽的話在他耳邊說了。
“噗”……薛縝一聽就噴了。
他對面正坐着衛玠,猝不及防地被噴了一臉。衛邗很惶惑,“九王爺,這酒……不合口味?”
“沒有沒有!”薛縝忍俊不禁,“甚好,甚好!”……
沈璇璣安撫了弟妹,又同葉老夫人保證,自己日後無事一定會多回安國公府探望,才乘了王府車輦回去了。
姚氏還不自知自己剛纔起了什麼樣的壞作用,只覺得沈璇璣對她頗假以辭色,顯見衛玠和沈瓔珞的婚事有門兒。
葉老夫人理都懶得理她,自己將玉郎領回屋裡去說話。
沈璇璣坐在車上悶悶的,薛縝知道她心裡不痛快,一時也想不到如何開解,只是抱着她道,“不妨事的,日後你什麼時候想回去,就派人套車,反正離得也近。”
沈璇璣不是個愛遷怒的人,也悶悶地應了。
二人回到王府,花嬤嬤正要上來說話,一見沈璇璣臉色不好,便很有眼色地換了話題,“王爺和王妃回來了!可是累了?我叫人備好了新茶,醒醒神也是好的。”
“不必了。”薛縝看了沈璇璣一眼,見她沒什麼精神,“我們歇歇,不許人來打擾。”
花嬤嬤領命去了,她走到後院,只聽依稀還有吵嚷聲傳來。她怒上心頭,便高聲道,“我勸各位,都消停着些,不然惹了什麼亂子,可別說我老婆子沒提醒你們!”
九王府後院兩重垂花門內,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原是薛縝以前賞雪的地方,喚作“秋荻廬”。這院子不大,卻房舍整齊、物事全備,薛縝近幾年都不怎麼來。花嬤嬤便將此處拾掇乾淨,來安置宮裡賜下的四人。
這四人雖然進府只有一日,可是已經吵了四五架。花嬤嬤怕薛縝知道了生氣,便自作主張按下不報,只是自己來訓斥她們。
她話音剛落,就聽屋門“咯吱”一聲,瑩玉走出來不屑地瞟了瞟她,“這位嬤嬤,您說說,我們倒是能惹什麼亂子了?我在娘娘那兒的時候,倒不知道原來王府裡的嬤嬤,也是能隨便編排宮裡放出來的人的!”
九王府常年沒有女主人,連丫鬟僕婦都少,花嬤嬤是薛縝奶孃,原是半個主子一般,哪裡能受這毛丫頭的氣?她當下就想反罵回去,可回頭一想,若是吵了起來,薛縝自然就知道了,他知道了又要生氣,若將這四人退回去,豈不是授人以柄?於是,花嬤嬤便將這口氣,生生地忍了下來。
不知高低的小蹄子,看你能囂張幾日!花嬤嬤見瑩玉扭着小蠻腰回屋,衝地上啐了一口,原往正屋院兒裡來了。
沈璇璣和薛縝進了屋,春綽和蘭清送上了茶就退了出去。沈璇璣一點兒喝茶的心情也沒有,坐在榻上出神。
“不然,我現在就派人去把玉郎和妹妹們接過來?”薛縝十分善解人意,趴在沈璇璣腿上,像只大狗一樣吧嗒吧嗒地眨着眼睛問。
“像什麼話?”沈璇璣笑一笑,“別人還以爲我是拖家帶口嫁來的。”
“長姐如母,也沒什麼。”薛縝見她笑了,也笑着說,“誰敢管我九王爺府裡的事?”
“明明心腸不錯,偏偏要裝出個惡霸的樣子。”沈璇璣替薛縝解下冠,薛縝拉住她的手,“你是山賊,我是惡霸,我們正好白頭偕老。”
“不害臊!”沈璇璣奪了手,挪到牀上,“我歇一歇,王爺去別處玩兒一會兒。”“娘子你好狠的心!”薛縝也尾隨了上來,“你讓我去哪兒?”
沈璇璣狡黠地一笑,衝着“秋荻廬”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不要去。”薛縝躺在她身邊,“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說着把頭擱在沈璇璣枕頭上。
“那邊兒的不是枕頭,你又來擠我做什麼?”沈璇璣一翻身嗔道,卻見薛縝和她離得極近,鼻尖兒蹭着自己的臉,“娘子,香一個!”
沈璇璣羞得臉紅,伸手推他,又被他將手腕兒握住,“又推,我偏偏不走!”薛縝說着,就欺身上來抱住沈璇璣,細細地吻個不住。
沈璇璣被他親的渾身都軟綿綿的,還要說話,“王、王爺,還、還是白天,讓人、人聽見,難……爲情……”
“噓!”薛縝將她壓在身下,“別說話,就不會有人聽見了。”
他將沈璇璣的長簪取下,一頭青絲蜿蜒在枕畔,順着牀邊流下去,好像一叢溪水。
“還痛不痛?”薛縝輕輕解開沈璇璣的外衫,將手伸進去撫摸她幼滑的肌膚。
沈璇璣羞得說不出話來,一雙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薛縝。
“我輕輕的……”薛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褪下了衣衫,他親了親沈璇璣的嘴脣,然後一聳身。
“嗯……”雖然還是痛,可已經不像那晚那樣不可忍受。沈璇璣試着漸漸放鬆,薛縝見她去咬嘴脣,便俯身下來,輕柔地舔~吻着她櫻脣上的齒痕。
就好像魚兒終於找到屬於他的那片水,薛縝流連在沈璇璣的溫柔裡,心甘情願地泥足深陷。
“璇璣……我的璇璣……”他微微地眯着眼睛,嘴脣親吻過她每一寸肌膚。牀帳不知何時垂落,猶如微風使湖面起了漣漪,一室馨香,細細碎碎地侵入骨髓。而外頭,華燈已經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