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州城之中。
所有大街之上都站滿了人,都是勇衛營的士卒。
今日,是黃得功決定突圍的日子。
黃得功已經做了不少的準備了。
幾乎隔三差五的就夜襲一場,讓義軍覺得他要突圍,每一次都是虛張聲勢,反而趁着機會殺傷一些義軍士卒。讓義軍幾乎一夜三驚,而黃得功做了這麼多事情,就是爲了今日。
這一次突圍,並不是說每一支軍隊都能撤出的。
黃得功抽調營壽州城之中,幾乎所有能夠騎乘的牲口,拋棄所有的輜重,只帶了數日干糧而已。
如此黃得功只能保證勇衛兩萬三千多人撤出來而已,還有數千士卒,必須留在壽州城之中,畢竟沒有馬,在將來的突圍戰之中,決計走不了的。
這一別,不知道多少人不可能再次見面了。
在大戰略判斷之上,羅汝才與黃得功雙方几乎都有共識了。
壽州不可久守。
已經壽州之戰,已經打了一兩月,即便勇衛營還可以打下去,壽州百姓也難以爲繼了。而勇衛營一離開,壽州城剩下的日子,恐怕要數着天過了。
而鳳陽不容有失。
如此不是河南一戰打得如火如荼的,就要到了決勝負的時候。恐怕崇禎皇帝早已如當初開封被圍的時候一樣,號令各部救援了。
黃得功所能做到,也非常有限。
黃得功也知道羅汝纔再等他突圍,故而從壽州到鳳陽的這一條路上,定然是一場惡戰。
能跟着他活着走到鳳陽城的人估計也不會太多了。
“張大人。”黃得功說道:“壽州城,還有勇衛營的其他弟兄就拜託了。”
張利民說道:“黃將軍請放心,壽州城在一日,就短不了勇衛營諸位的衣食,不過,也希望黃將軍不要忘記壽州城這一座孤城。”
“請張大人,放心,只要一擊潰張軒此賊,我定然帶着大軍回援壽州城。”黃得功說道:“只要張大人,再堅守月餘。那時候,孫督師估計也騰出手來。“
“孫督師。”張利明幾乎絕望的眼睛之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的確,現在孫傳庭與李自成之間,幾乎所有人都看好孫傳庭,畢竟孫傳庭出兵以來,可以說是勢如破竹,一連串的捷報飛傳,雖然壽州城中與外面的消息斷斷續續的,似乎羅汝才爲了讓黃得功得知鳳陽消息,估計網開一面,才保留了一條通道。
如果孫傳庭大敗李自成,接下來定然要輪到羅汝才了。
“保重。”黃得功說道,隨即打馬而去。
黃得功一動,身後所有的騎兵都跟着動了。
城門緩緩的打開,黃得功帶着騎兵一望無前的衝了出來。
羅汝才大帳之中,羅汝才正在睡覺。
羅汝才一心想要給羅玉龍留下一分基業之後,很多-毛病都改了,比如說酗酒,比如說美色。也開始注意養生了。晚上絕對不會熬夜的。
“殿下,”張質輕聲說道。
老人睡得淺,張質一叫,羅汝才猛地睜開了眼,一隻手按在枕頭之上,見是張質這才放心來,一扯枕頭,不讓人看見,枕頭下面的匕首,說道:“什麼事?”
“黃得功突圍了。”羅汝才一聽,頓時精神一震,說道:“這一次不是假的吧。”
黃得功已經來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情了。
張質說道:“決計不是,這一次從壽州城之中衝出最少兩萬餘騎,已經是黃得功麾下所有軍隊了,不可能再多了。”
“各部安排如何?”羅汝纔將衣服套在身上,說道。
“羅岱將軍已經動了。”張質說道:“已經尾隨黃得功而去了。”
羅汝才說道:“擊鼓聚將。”
“是。”張質說道。
隆隆的鼓聲擊破了夜色,如今正是下弦月之時,夜色很黑,天上繁星燦爛,雖然不能說伸手不見五指,但能見度也不是太高,在鼓聲之中,曹營所有大營之中,都想起了火光,是無數火把點燃。
一些火把,就好像是水流一樣,向羅汝才大營處流去。
在大帳之中,羅汝才已經打扮好了,一身甲冑,頭盔放在桌案之上,說道:“羅戴恩,李汝桂。”
“末將在。”羅戴恩與李汝桂齊聲說道。
羅戴恩雖然大多數時間,跟着羅汝才,給羅汝才管理後營,但是並不是說羅戴恩沒有殺過人,不知道該怎麼打仗的,曹營急速膨脹,最緊缺的就是步隊的將領。
羅汝才夾帶之中,也缺少合用的人手。他也發現,後勤事務之中,羅戴恩遠遠比不上張質。
故而將後勤這些事情都交給張質,以及張質從汝寧府帶來的人手,至於羅戴恩變成了曹營步軍統領,節制這數萬新編士卒。
李汝桂這一段時間,也算是鍛煉出來,打仗也有幾分火候了。給羅戴恩帶一個副手。
羅汝才說道:“你們兩個,留守大營,整頓軍務,明日之後,從壽州撤離,跟着大軍向鳳陽而去。”
“不打壽州了?”李汝桂大吃一驚,這一段時間,在壽州城下功夫最大的,就是李汝桂。此刻羅汝才忽然變卦,李汝桂有一點不能接受。
羅汝才眼睛斜瞄了李汝桂一眼,李汝桂頓時一驚,不敢說話了。
對羅汝纔來說,他目標從來就是黃得功,或者說是鳳陽軍,也就是朝廷在兩淮一帶,唯一的機動兵團,打掉他。就可以後顧無憂的直撲江南了。至於壽州城,是個什麼東西。
比起這下江南的大計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派人,通過水路給張軒報信,讓他知道黃得功已經動了。”羅汝才說道:“不要被黃得功打一個措手不及。”
“是。”張質接令說道。他立即安排人去送信。
“剩下的人。”羅汝才的眼睛掃過大帳。
羅玉龍,王龍,楊承祖,張應元,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騎兵將領,是曹營的絕對主力,曹營精騎,即便在曹營大舉擴軍的時候,曹營精騎加上張軒身邊的萬餘騎兵,也不過五萬之數。
“跟着我去會會黃得功。”羅汝才說道。
“是。”衆人齊聲大喝道。
“立即整軍,半個時辰之後,出發。”羅汝才說道。
羅汝才一聲令下,大帳爲之一空,幾乎所有人都離開了。
整個大營似乎一瞬間醒過來一樣,無數人喊馬嘶之聲,傳到了羅汝才的耳朵之中。
羅汝才忽然覺得腹中再次隱隱約約的竄疼起來了,他咬着牙青筋崩出了,拎起酒壺,猛地喝了一大口,隨着酒精的刺激之下,痛楚之感漸漸的轉爲麻木之感。
似乎肚子裡面放了一塊石頭一樣。
本來,羅汝纔想將這一場圍堵黃得功的戰事,交給羅玉龍而做。
但是羅汝纔不得不承認,黃得功是一個硬茬子。不好對付,羅玉龍未必能對付得來,而如果不除去黃得功,與黃得功在兩淮糾纏,糾纏的時間越長。對曹營來說,就越不利。
羅汝才思來想去,還是自己親自主持比較放心。
不過,他有一種預感,這一場大戰,恐怕是他這一輩子,主持最好幾仗了。
“這一次,我就將玉龍帶在身邊,好好教教他吧。”羅汝才心中暗道,隨即又一想,在騎戰之上,羅玉龍並不是不讓人放心的。羅玉龍十幾歲就上陣的,無數次出生入死,贏得悍將之名,絕非易與。
但是在羅汝才這個老父親眼中,他辦什麼事情,都不是那麼讓人放心的,特別是什麼都可能發生的戰場之上。對手又是黃得功這樣的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