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岱不用等張軒的命令,就開始追擊了。
這一條沙河,其實一條並不寬敞的河流。
今年是一個暖冬。
並不寬敞的沙河,冰水混合在一起,在靠近河邊的地方,結着一層薄冰蔓延開來。不過汝河冬季大多不結冰,連這沙河,這一條汝河的支流,好像也不結冰。
只是不結冰的沙河,卻比結冰的河道還好恐怖。
水溫在零度左右,而劉洪起走的時候,也沒有忘記將河道之上的船隻全部拉走。
只能強度。
羅岱第一個將自己的衣服全部給脫下來,光着身子,站在臘月的寒風之中,將自己的衣服頂在頭頂之上,武器放在馬背之上,大聲說道:“是男人,跟我下。”
他驅趕着馬匹,拽着馬尾巴。第一個衝入沙河之中。
冰冷的河水比刀劍還傷人,羅岱先是疼,只覺得好像有無數根尖刺捅進身體之中,從四面八方刺進來。
特別是胯下那個東西,幾乎都失去了知覺。只有摸一摸,才知道那玩意還在。
隨即又麻木起來。
麻木感從胯下蔓延到身上其他的地方,似乎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只能僵硬的挪動腳步,死死的握住馬尾巴,一點一點的跟着走。
過了好一陣子,纔有一股熱流從身上蔓延開來,這個時候纔好受一點。
只是沙河並不是太寬,也沒有多深,最深的地方,不過是在脖頸之間。沒有多少長時間,羅岱就上岸了。
剛剛脫離水面,頓時一陣冷意涌上身上,讓他連連跺腳,恨不得立即將立即將衣服給穿上來,但是他卻知道,此刻卻不能馬上穿上,必須等身上的水都幹掉,否則要得病的。
這個時候,馬隊的士卒們一個個從沙河之中上了岸。羅岱立即去督促他們等一會兒 再穿衣服。
好一陣子,羅岱所部士卒才準備好了。
羅岱一清點人數,少了十幾個人。想來都是落在河水之中,或者飄到下游去了。
此刻去找大抵還能找到。但是羅岱卻沒有這個時間。
畢竟劉洪起乘船渡河,想來現在已經走了好遠了,他們不抓緊時間追,被劉洪起逃到山裡面了,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前功盡棄了。
羅岱緊緊是沉默一會兒,就大聲說道:“快,快。”
隨即翻身上馬,向西而去。
劉洪起上船之後,並沒有到北岸,而是乘船向西。
這一條沙河,就是從嵖岈山之中發源的,直通汝河之中,相當一部分水道,是可以通航的,劉洪起當初販鹽的時候,就走不過不知道多少次了。熟悉之極。
不過這一條小河之上,運輸兩萬大軍的船隻卻是沒有的,他只能沿着河東進一段路,然後在渡口過河。
但是現在他全軍士卒,只剩下千餘人,這些渡船完全能夠將人運走。
他們逆流而上,向西而去。
羅岱發現這個之後,心中暗道:“不好。”
四條腿未必能夠追得上沒有腿的,縱然他們是逆流而上。
這樣的變化,不要說張軒沒有想到,羅岱也沒有想到。
事到如今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只有一字:“追。”
羅岱千餘騎在北岸沿着官道猛追,也沒有想過沿着河岸追,不過,那樣的話,一旦劉洪起發現他們,說不定會在南岸下船,那時候羅岱也沒有什麼辦法了。
羅岱只有派幾個斥候看着,大隊人馬不顧一切,先到遂平縣再說。
張軒得到這個消息,也大吃一驚,他明白不要看劉洪起只剩下千餘士卒,但是這些人,都是劉洪起的精銳。只要有這些人在,劉洪起就能夠東山在起。他如果在山中執意與張軒爲難,張軒不知道要費多上功夫,才能平定這一帶,才能接管劉家的鹽業,鐵業,等等。
“沈將軍。”張軒說道:“待你的本部人馬,在這裡看管俘虜,我已經下令南陽營馬上趕過來,你只能能看管一夜就行了。”
“是。”沈萬登說道。
似乎經過了張軒讓沈萬登護衛之事,沈萬登對張軒的心理好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有幾分從客人轉化爲臣下的態度。
張軒也明白幾分,不過現在事情緊急,故而張軒沒有時間處理這件事情,只能先放一放。
張軒也不放心沈萬登,也將同樣的事情,交給了王大炮,想來有王大炮輜重隊協助,看管一萬多人的俘虜,應該可以辦到的。
隨即張軒將全軍所有的傷員留下來,整合一下,大概有兩千人上下,沿着沙河河道之南,徒步向西行軍。
張軒知道有一些來不及了。
但是總要試試。
很多事情,即便希望渺茫,但最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
張軒也知道,臨潁營的所有戰兵的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從昨天半日狂奔幾十裡,從今日太陽升起來,就一場鏖戰。
雖然一直處於上風,壓制對方打。但是砍人也需要力氣。
張軒皺着眉頭,忽然從馬上下來了。接過一份乾糧,一個水囊,什麼也不說,跑在最前面。
張軒一動,張軒的親兵自然跟上。
張軒的親兵都動,鄧和大聲呼喊道:“看將軍,都和我們一起行軍,大家跑起來。”
“是。”頓時士氣大增。
一個個一邊喝水吃乾糧,一邊跑步。
數千人沿着沙河向西而去了。
“將軍,”張元海說道:“你曾經教過我的,要隨時保持軍中的體力。如今現在追上去,大家體力透支。萬一劉賊反撲怎麼辦?”
張軒沉默了片刻。
張元海的擔憂,張軒又怎麼能不明白。
但是張軒擔心一旦放虎歸山,恐怕在汝寧一帶,劉洪起就會一直騷擾他。
張軒並不知道,他能在汝寧待多長時間。一年兩年,但是最多不過三年。
他纔沒有時間將自己的精力,投入與劉洪起的捉迷藏之中。
即便冒一些險也是值得的。
“元海,兵法從來因時而變,因敵而變。謹慎是一個將領必備的素質,但是如果單單是謹慎,卻是不行的,我只問你,劉洪起敢回身一戰嗎?即便他敢他麾下人也敢嗎?”張軒說道:“什麼是驚弓之鳥?他劉洪起現在就是驚弓之鳥。”
張元海心中暗生佩服,心中默默將張軒的言行記下來,回去再慢慢揣摩。
張軒也不說話了,努力的平穩着呼吸。
即便他在亂世之中摸爬滾打,身體素質好了不少,但是在堅韌程度之上,還是不如這些士卒,不要看他們似乎瘦的好像皮包骨一樣。但是咬着牙能生生跑死也不掉隊。
張軒是萬萬做不到的。
從中午時分一路跑到入夜時分,張軒讓人打這火把,一路火把,就好像一條逶迤的火龍在向西邊跑去。
越跑張軒越沒有底。
張軒沒有心思多說一句話,兩條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看左右的體力也消耗的差不多。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時刻。
張軒長嘆一聲,正要下達停止的命令,立即有斥候來報:“將軍,敵人在北岸下了船。”
“什麼?”張軒立即翻身上馬,站在馬鞍之上,用千里鏡向北眺望。
果然看見,不少火把從河面之上向北移動。
張軒心中嘆息一聲,現在這情況,已經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說道:“就地休息,命令不能立即休息,要走上一陣子才能休息,並且一波波的休息。”
張軒也擔心,上北岸只是一個幌子。故而不得不如此。
只是張軒顯然是多慮了。頓時北岸喊殺之聲大做。張軒心中大喜暗道:“定然是羅岱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