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聲爆炸之聲後,緊接着又是一聲。這一聲爆炸之聲,似乎不是甲板之上的,而是甲板下面的,一口氣將船隻炸出一個大洞,大量的河水洶涌而入,不一會兒這一艘船的吃水就沉下去不少。
周輔臣見狀,就知道這一艘船,已經沒有救了。
周輔臣大喜過望。
他高興的不僅僅是首戰得勝,更高興的是這一艘船的地方,這是臨淮港出港的最中間的主航道,這航道本就並不是多寬的。
幾艘沉船下去,恐怕船隻進出就要費事多了。
拖住官軍水師一天一夜的任務,幾乎很快就要完成了。
一不做,二不休。周輔臣很大聲說道:“兄弟們,跟我衝啊。”
周輔臣所坐的小船,好像是一個靈活的小魚一樣,在一艘艘比他們高大不知道多少的船舷下面遊走,將一桶桶火油砸在船上點燃。
這個時候,官軍水師致命的缺點暴漏出來了。
那就是沒有足夠的小船。
在海戰之中,固然是大船勝小船的,但是在河道之中,因爲水域有限,地理限制之中,大船的優勢並不能完全的發揮,在一些複雜的水道之中,其實還需要小船的保護。
就比如現在。
沒有足夠的小船,讓官軍水師對周輔臣幾乎束手無策。
火炮亂打,火箭亂射,幾乎全部打了水花。
不過,並不是沒有效果的,一兩艘小船,被火炮打中,瞬間引發了火油,在周輔臣眼中,幾乎眨眼之間,火焰就將整個船隻包裹進去了,上面的水手連跳水都來不及,就變成一個火人了。
失去控制的小船,重重的撞在一艘官船之上,將官船給點燃了。
這一場勇敢者的遊戲。
誰不知道誰在下一秒死去。
周輔臣咬緊牙關,努力不回頭去看,督促着身後的水手,深入,深入,再深入,數十艘官船將航道堵住了,但是之中縫隙卻還能容納周輔臣的小船換竄行。
一時間風也大了起來。
所有火焰都被風吹得壓低頭顱,長長的頭髮甩向南方,一時間數艘官軍幾乎同時被火焰撩到。
船隻最容易燒着的其實並不是船身,而是帆布。
被火焰一撩,帆布就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正在燃燒的帆布從王心粹的頭上掉落,王心粹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卻沒有人回答他。
不過,火焰的急速蔓延,對周輔臣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等他想要回去的時候,卻發現身後是熊熊火海,火焰幾乎鋪滿了整個河面,再加上逆風,周輔臣發現自己回不去了,被困在港口深處了。
他很清楚,縱然他一把火燒這麼多船,但是也不可能將官軍所有的船隻都燒完,天一亮,他就暴漏無疑,那個時候等待他的將是什麼,周輔臣用叫腳趾頭想都能想到。
“該怎麼辦啊?”周輔臣心中暗道。
就在周輔臣爲自己的小命擔心的時候,臨淮縣城的城樓之上,路振飛臉色鐵青看着北邊的熊熊大火,說道:“王心粹該死。立即派人去請沈大人,無論如何都要將沈大人的船隊給請回來,還有派人通知馬大人,將這裡的情況告訴他。”
浮橋北岸。
臨潁營已經渡過去了,現在過的是西平營,也是張軒汝寧軍之中最後一個營,等一會要過的是曹宗瑜的徐州軍三個營。
張軒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等一會兒,他就過去坐鎮。天亮之後,一旦浮橋被截斷,他就帶着汝寧軍與徐州軍與馬士英的鳳陽軍打上一仗,不是張軒驕傲自大,而是劉良佐之流,張軒實在不放在眼裡。
“大人,你看東邊。”張素說道。
張軒立即看向東邊,只是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細細一看,卻覺得天邊有一點顏色不同,似乎亮了一些,拿來千里鏡來看,更是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張軒大笑說道:“周將軍定然已經得手了。”
其實是不是得手了,僅僅憑藉這一點光亮,還不能判斷,畢竟太遠了。
不過,張軒覺得必須鼓舞士氣,很多士卒都很着急渡河。
唯恐落在後面,但是欲速則不達,越想走得快,反而越出問題,即便是汝寧軍也是如此,有不少士卒在浮橋之上落水了。
張軒如此一說,周圍的將領不管是相信還是不相信都紛紛附和,好像他們真看到了周輔臣大破官軍了。
西平營過後,張軒與曹宗瑜聯袂渡河。
在浮橋之上,張軒並沒有騎馬。
這浮橋也是在太浮了一點,輕輕一動就左右搖晃,張軒不敢走快,他似乎有一種感覺,他走的稍稍一快,就會將這座浮橋給踩斷一樣,也真不知道鄧和怎麼騎着馬一路走過去的。
數里長的浮橋,走了小半個時辰,纔算是走過來。
一到南岸,鄧和就迎過來。
張軒問道:“情況怎麼樣啊?”
鄧和說道:“官軍到了。”
張軒聽了,心中猛地提起來了。
他立即來到河堤之上的高處,向下面看去,卻見看見下面大片大片的火光,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如果按照面積來估算,最少有一兩萬之多,有一種一眼都看不到邊的感覺。
“他爲什麼派人進攻了嗎?”張軒問道,隨即他知道這是一句廢話,如果這邊發生激戰,在淮河北岸,應該感覺到纔是。
“沒有。”鄧和說道:“我估計他們在等天亮。”
“等天亮。”張軒暗暗點頭,不知道官軍這一次過來的是誰。也不知道到這一次官軍是再等天亮之後,水師過來,將張軒所部截成兩半,還是等天亮之後,鳳陽城之中的大軍支援。
不過,不管怎麼說,每等一會兒,張軒在南岸的實力,就增強一點。張軒纔不怕等的。
“既然他想等,就讓他等吧。”張軒說道:“反正距離天亮已經不遠了。”
張軒雖然還不能從天色之中辨認出具體的時間,但是卻學會認啓明星了。東方最亮的那一顆星辰,就是啓明星。可見天亮並不會多遙遠了。
天首先從東邊亮起。
故而臨淮縣的天亮應該比張軒這邊早上幾分鐘。
對路振飛來說,這一夜是不眠之夜。
“罪將拜見大人,請大人責罰。”王心粹灰頭土臉的跪在路振飛身前說道。
王心粹也算是盡力了,他一刻也沒有停止過滅過,整頓船隊,卡開距離。等等的動作,但是他對漕運船隊的指揮,遠遠得不到沈廷揚對麾下船隊的指揮程度。
故而,不管他怎麼努力,結果都有些不盡人意。
連他身上頭髮之上,都有大片煙熏火燎的痕跡,但是路振飛也沒有給一個好臉。
“還有多少船?”路振飛的聲音冰冷之極。
“三十七艘。”王心粹連頭都不敢擡說道。
“近一半船都葬身火海了。”路振飛說道:“那麼今天能出動嗎?”
王心粹說道:“不能,昨天夜裡,都忙活了一夜,所有人都累了,此刻不是出戰的時候,而且主航道被沉了這麼多船,大船吃水深,不試試也不知道能不能走了。”
“那我留你何用?”路振飛說道。
“大人息怒,下得抓到了俘虜,抓到了放火的賊人。”王心粹說道:“還請大人看在我有些微功的份上,給小的一次機會吧。”
“將賊人帶上來。”路振飛說道。
王心粹見事情有轉機,立即說道:“請大人稍等片刻。”
一會功夫,幾十個義軍戰士被壓了過來,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