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都找到顧朗的時候,他正和江涵商量着半路伏擊計劃。幾個沙匪大勢力已經開始對他們關注了。昨日圍三謀來報,總共有三路人馬各派出了一支斥候小隊,沿着孫承和的出發路線在後面追趕。
“我已經和承和說過了。儘量甩掉他們,不用顧忌。王庭那邊,還是少摻和些人好。”
顧朗同意他的觀點:“這樣更真實。王庭那裡能威懾就威懾,不然還是平安回來最爲重要。他不是霍去病。”
話正說着,計都就進來了。
顧朗擔任過東宮侍衛長,對計都的特殊身份有幾分瞭解。當下就很奇怪:“你怎麼來這裡了?”
江涵更是詫異:“可是出事了?”
計都直接道:“鍾姑娘那裡,你們怎麼打算?”
江涵道:“她暫時沒有危險。我們打算過些日子送顧夫人進涼州城。聯絡幾個顧伯爺的舊部下。等戰事開始後,鍾姑娘便可以跟着援軍去邊城……”
他的計劃和陸詔的差不多,由袁鹿去涼州城,一來是更容易讓人信服。畢竟袁鹿的父親當年也是顧緝的部下。二來是爲着袁鹿和顧朗次子的安全。這次他們琴湖人馬全體出動,勻不出人手單獨保護袁鹿。將其放在涼州城反而更加安全。
他話說完後,計都的臉色非常難看。江涵很詫異:“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他被陸詔給涮了計都氣急,語氣僵硬的道:“我以爲你事先計劃不周……”將陸詔誇大其詞的顧慮說了一番。
江涵很奇怪:“這是你想的嗎?你多慮了。”他侃侃而談,“我們在涼州城裡一直有探子。鍾姑娘是我們的大夫,沒人會不盡心的。她的安全沒有問題。我也是想着藉此機會和涼州守軍搭上話。只沒想到那個武……”他聲音頓了頓,“這人我也知道。承慶年間的武進士。爲人端方,不會欺人暗室。”鍾秀兒被安排在了那兩人的院子裡,他也很驚訝。不過這不是重點,他講解給計都聽:“收集物資是完全必要的。留在邊關各城之中,一來會被瓦剌人搶走。二來戰後糧食和藥材會價格離奇的高。三來,到那時就是有錢也買不着。富貴人惜命。他們要麼賣出天價,要麼就留着自己用。纔不會管百姓的死活。等朝廷調配的藥材發放下來,傷亡就太大了。”
計都臉色鐵青。他跑這一趟簡直就像個傻子。
二話不說,掀開帳篷簾子就走人。
江涵和顧朗都很莫名。
計都非常氣惱。他決定暫時不回那個小村子去了。再和陸詔相處下去,他非得少活十年不可。
破碎的衣服、斷裂的弓箭、損壞的水囊、狼牙項鍊……零零碎碎的物品鋪滿了整張長桌。突不花爾模一一審視,眼中含着濃重的陰鬱。
烏丹臣低聲彙報:“衣服上有狼牙撕咬的牙印,還有一些碎肉和骨頭。馬匹的骨骸也找到了,只有一部分。”
突不花爾模沉聲道:“缺了很多東西吧……”
烏丹臣心中一酸,聲音有些怪異:“是。長刀、匕首、寶石、金銀……凡是值錢的都沒了。被帶走的應該還有幾匹馬。”
突不花爾模握緊拳頭,狠狠的敲擊桌面,“砰”的一聲,震的零碎物撲撲簌簌。
“他們是被殺死以後才遇着狼羣的。”他咬牙切齒的擠出話。
烏丹臣完全贊同:“是這樣沒錯。”
突不花爾模的陰鬱凝聚成化不開的殺意,森冷的道:“格力郎。再讓我看見你,就將你切成一塊一塊的碎肉餵我的鷹。”
烏丹臣的眼中同樣閃過殺意。那個叫格力郎的漢人一定是有同夥的,不然巴音他們怎麼會全軍覆滅。這個漢人果然有問題。
“集合勇士們和個部落頭人。”突不花爾模顯露出一個地獄般的獰笑,“去夏人的邊關打草谷。”
報名的勇士很多。黛絲的婚事約定依然有效。巴音死了,對突不花爾模是個打擊。其它部落的頭領就沒什麼感覺了。汗王親衛隊是突不花爾模的私人衛隊。平時也沒給他們什麼好處,倒是經常一臉無視的輕視他們。故而,對於突不花爾模來說,帶有復仇意味的這次行動。對於他們,也就是一次平常的打劫罷了。
隊伍出發的時候,好多人都是嘻嘻哈哈,不甚在意。
“去哪一座城?”烏丹臣問道。
突不花爾模看看身後那一羣嘻嘻哈哈的人,冷笑道:“既然人多,就去涼州城吧。速戰速決。”
烏丹臣沒有異議:“是。”
消息傳下去,衆人都很驚訝。達達忽兒代表東部四部落提出抗議:“涼州城並不是一個好選擇。那裡的守軍數量最多,我們會有很大的傷亡。”
突不花爾模嗤笑:“可那裡的錢財和女人也最多。夏人總以爲我們不會進攻涼州。今天就讓他們看看,我瓦剌的男兒有多勇猛。你們怕了嗎?”說到最後一句,聲音陡厲。
左相王年紀大了,沒有來。兩位山瞻王也留守在了王庭。右相王只有三十多歲,年輕氣盛,當下就附和突不花爾模的提議。隊伍中的熱血小夥子們也被鼓動了起來。個個都表示就去涼州城。
涼州城一如既往的平靜。臘月的來臨給城中添了幾分喜慶。來來往往的人們爲着即將到來的新年做準備。這個時節商隊都已經回了老家。以往熱鬧的商街變得冷清了許多。
鍾秀兒悠閒的坐在小院子裡,曬着冬日的陽光。黃飯兒滿臉不高興的對着武嵐樓道:“你要把我們關到什麼時候。快過年了”
“哎呀快過年了呀。”樑洪走進院子裡,故做感嘆:“真是沒想到。遠離家鄉在軍隊裡,整日裡和一羣男人混着。我都快忘了要過年呢。”
鍾秀兒閉着眼睛養神。好似沒聽見那邊的對話一般。心底卻在冷笑,軍需司務是負責補給的官員。別人或許會忘了過年。樑洪卻一定不會。因爲軍中過年要採購的物品都是由他下單負責的。
那邊黃飯兒已經相信了,成功的被扭轉了思路:“真的嗎?你們軍隊裡難道不過年?”
樑洪熱情的聲音再度響起:“那到不是。我們過年的,但是和百姓們不一樣。我們……”他繪聲繪色的開始講解,完全吸引住了黃飯兒的注意力。
鍾秀兒嗤笑一聲。幾乎可以想象這人的表情,盡情的忽悠。
武嵐樓更是無奈。細細的收拾手下的各色豆子。臘八快到了,他打算在院子裡的小廚房煮些臘八粥。
一個士兵走了進來:“隊長。有一個女子帶着個孩子說是要見你。”
武嵐樓大吃一驚。手上的簸籮一抖,撒了一地的豆子。
樑洪面色一喜:“是不是弟妹找過來了?”
武嵐樓明顯很激動,追問那士兵:“人那,在哪兒?”
士兵笑道:“隊長不開口我們沒敢領進來。在軍營門房那兒呢。”
話沒說完,武嵐樓人已經沒了影子。
鍾秀兒詫異的睜開眼,疑惑的看向一臉笑容的樑洪:“……這個時候來探親?”
樑洪的心情看着應該很好,破天荒的沒有岔開話題,而是正正經經的回答了:“前一段時日,武兄弟老家寄了信來,說他媳婦突然離家了。武兄弟一直很擔心。現在有了消息,自然是好。”
鍾秀兒怔了怔,疑惑的問:“帶着孩子大過年的跑來邊關?”她琢磨了一下剛剛報訊士兵的話,“……好像沒提到有隨從吧?”
樑洪面色一僵。顯然也想到了這個疑點。不過他仍舊往好的方面想:“或許是在落腳的地方打理。弟妹先找了來也說不定。”
鍾秀兒好奇的道:“那他夫人爲什麼要揹着人離家呢?來看自己的夫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樑洪面色越發僵硬了,含糊其詞:“這我也不清楚。”
鍾秀兒撇撇嘴。明擺着是有內情,不說就算。
過了一會兒,武嵐樓垂頭喪氣的帶着一個婦人過來了。該婦人懷中還抱着一個嬰兒。身後跟着個丫鬟。
鍾秀兒驚訝的睜大了眼,這不是顧朗的夫人袁鹿嗎?
武嵐樓的神情夾雜着失望和激動,對着樑洪介紹:“這是鍾姑娘的親戚,特意來尋她的。”
樑洪愣了愣:“鍾姑娘的親戚?”語氣充滿了懷疑。
“是的,是的。”武嵐樓很尊敬的將袁鹿請進正屋,順道給樑洪使了個眼色:“咱們進屋說。”
而鍾秀兒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迫不急待的接過了袁鹿手中的孩子,低聲道:“您怎麼來了?”
袁鹿回以她一個微笑:“進屋再說。”
於是四人進屋說話。黃飯兒被安排了任務,坐在院門口守門。
“樑大哥。”一進屋子,武嵐樓就迫不急待的壓低了聲音:“這位是顧嫂子。顧朗小將軍的夫人。”激動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樑洪吃驚的張大了嘴。呆呆的打量袁鹿。袁鹿微微一笑:“樑司務看着有些眼熟,是蜀州樑家的人吧。我記得廣平二年公公過壽,見過你一位本家叔父。最喜歡喝烈性的燒刀子酒。滿宴席的嚷着要喝。後來公公讓管家特意給您叔父上街買了一罈子過來……”
她不動聲色的說了幾件外人不知道的往事。最後取出一枚雕刻着雪地白狼的玉佩:“這是夫君的信物,兩位總該認識吧。野狼隊頭狼纔有的配飾。”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