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九卿要前往大相國寺祈福的消息不脛而走,雖說這本就是掩藏不住,但還未到傍晚,合宮上下便盡知,委實讓人覺得玩味起來。
“這消息哀家雖未刻意隱瞞,但也未免傳得太快了些,叫人怪害怕的。”話雖如此,但馮九卿臉上卻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反而饒有興趣,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人反應。
魏嬤嬤憂心忡忡,金盃未放便忍不住念上兩句,只恐自己叮囑少了。
“太后此事做得實在有欠妥當,敬天祈福雖是好事,卻也要準備完全,區區三日,哪裡能夠放心?再者說了,外面也不聽宮裡面,四面八方都是禁軍和眼睛,這難民和百姓發起瘋來,倘或衝撞了儀駕可怎麼好?”
“嬤嬤此話雖然有理,但天降大旱,難民已至京城,皇室就該儘快反應,倘或慢上一點,在那姚家之後纔去,怕是姚家又要着人說三道四了。”
馮九卿一臉篤定,姚家的人精,上次讓他們吃了大虧,這次她可不敢放鬆一點半點。
可魏嬤嬤就是擔心,好在自己也跟着去,暗暗下定決心必定要好生保護馮九卿,只要貼身跟着,想來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她又道:“太后雖是好意,到底也該更謹慎些,雖說就在京城之外不遠,但來回一趟也需得耗費個把時辰,太后在佛堂唸經祈福,怎麼着也得有個六七日,若是有人從中要做手腳,這時間可是綽綽有餘了啊!”
馮九卿心知肚明,但卻並不害怕,這些日子姚家慣於蟄伏,想來是前次雖然勝了,可也損失慘重,因此必然會修養身心、暗中籌謀重登相國大位。
甚至是,別的位置。
好在這段時間齊璞瑜也沒有閒着,他派人緊緊盯着姚家的動向,日夜不眨眼,但凡有了定點風吹草動,立刻就會報道齊璞瑜耳中。
所以這些日子,姚家在外行事處處掣肘,府中動向一概明瞭。
齊璞瑜絲毫不敢放鬆,因爲兵馬之事並沒有得到證據,姚家卻未必停下招兵買馬,可他們的兵馬到底在何處,他們到現在都半點不知道。而姚家乃是先皇重臣,朝中還有衆多心腹,無緣無故動手,只怕會給天下莘莘學子口誅筆伐,只能困,不能殺。
若是在齊璞瑜如此嚴密的監控下,姚家還能抽出手來對付他,那她在皇宮又能安全多少?馮九卿對待此事,都有些隨遇而安的味道。
畢竟,禁軍包圍,宮婢環繞,還能出事的話,那姚家就未免太可怕了,
內務府的人在第二日已經準備就緒,所幸大相國寺距離並不遠,是以除了齊璞瑜特意吩咐讓人添上的東西之外,內務府的人也只是將往日太后出巡的儀駕都搬了出來了而已。
唯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大相國寺雖然不遠,但卻有兩條路,一條康莊大道,一條蜿蜒山徑。
按理說,他們應該是走康莊大道的,但城外禁軍竟還收到了命令,連那蜿蜒山徑也要讓人提前去探一探,這便奇怪了。
“莫非她竟然要走兩條路不成?”姚若華怒視雪青,“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打聽不出來,宮中太后出行的儀仗從來只有一套,難道這也讓人準備兩份不成!”
雪青訕訕,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肩膀幾乎低到了塵埃中,極近卑微。
“回太妃,奴婢、奴婢也去內務府打聽過得,但內務府跟奴婢相好的幾個公公也不知道消息,只說是照着準備便是,一切都要等到太后出行的那一日才能公佈呢。”
“可惡!”姚若華拍案而起,雪青渾身一顫,下意識往後退去,卻還是被狠狠踹了一腳。
姚若華走到鏡子前,凝視着鏡中冷豔高貴的自己,怒氣慢慢緩了下來。雪青在地上滾了一圈,又趕緊爬起來跪好,不敢有半句怨言。
伸手輕撫鏡子,鏡中之人眸若桃花,花蕊卻是一雙深藏陰狠嫉妒的瞳仁,她冷冷笑道:“直到出發那天才告知路線,以爲就可以萬無一失了嗎?可笑,馮九卿,你也太小瞧我姚家的勢力了。”
雪青顫顫地擡起頭,卻見姚若華一雙充滿算計和不屑的眼睛向自己看了過來,登時嚇得頭皮發麻寒毛直豎。
“傳信出去,讓哥哥在兩條路上都設下暗裝,另外……派人去大相國寺看看。京城裡說不出方向,大相國寺上門兩條路,總不會那些老和尚也會兩邊都安排人吧?”
馮九卿,這一趟出宮,本宮要讓你有命去,沒命回!
時間慢慢地過去,姚家的施粥棚終於搭了起來,皇城之外,越來越多的難民聚攏過來,姚子晉拖着姚派人馬先拿出了兩千銀子,但買米、施粥、搭棚、散衣、布藥下去,數百人一過,便沒了多少,又得出錢。
馮宇落井下石得正歡,四處同人串聯溝通,以致於姚家人處處碰壁,就是姚子晉親自出馬,最多也只募捐到了幾百兩銀子,足夠維持一段時間。
但募捐這種事,一次還可,兩次三次就未免顯得有些強人所難了,是要直到關下河渠改道功成,這些難民中,除了強壯的要回去參與幫忙,老弱病殘怕都要賴在姚子晉門下不走了。
姚子晉氣得在屋裡摔杯罵娘,然而出了門,卻還是隻能裝成老好人一副,無濟於事。
就這樣,馮九卿出行前往大相國寺的時間,終於到了。
而齊璞瑜卻無法同行,京城之中科舉士子已經越來越多,禮部尚書佈置考場和京城主考官、副考官卻還沒有最終定下,就連齊尚也不得不被留在紫宸殿中與禮部尚書一同商議人選。
出宮之時,馮九卿先往紫宸殿中去了一趟,紫宸殿外,薛放傷好歸來,正在巡邏。
一見馮九卿儀態端莊地走了過來,薛放即刻熱情地迎了上來,“太后,您可是要去大相國寺了?您放心,這次末將讓劉宏帶了一千禁軍,絕對不會有事的!”
看來上次的事情把他給嚇壞了啊,馮九卿不動神色,落落大方道:“辛苦薛將軍了。哀家要去大相國寺祈福七日,臨走前特來看看皇上,皇上還在紫宸殿嗎?”
“已經在裡面待了兩個多時辰了,”薛世看看臺階之上並開的硃紅大門,搖搖頭道,“皇上還那麼小,就要整日處理這些國務要事,這會禮部尚書又在殿中同侍郎爭執不下,怕是耳朵都要聽煩了。”
馮九卿笑笑,“如此說來,哀家來得正好,剛好可以讓他們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