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晴兒就算察覺到她的身份,又能如何?
她雖是太后,但畢竟年紀輕,就是貪玩改頭換面出去遛一遛,又沒做甚出格事,難道還能吃了她不成?
馮九卿冷笑一聲,“不必找齊璞瑜了,更深露重,這會齊璞瑜到我寶闕宮來,你看那廖晴兒能不多想?我去牀上躺着,你把人放進來,哀家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魏嬤嬤想來也是,便點點頭,上前輕聲對那宮女說了幾句。
再回頭,正見馮九卿在撤簾子,將被褥蓋在身上,轉身背向外面,裝作病容在牀的模樣,魏嬤嬤笑了一笑,也站在了她旁邊。
不多時,便見廖晴兒慢慢走了進來,一見這寶闕宮美輪美奐猶若仙境,不免驚歎,卻又迅速維持了自己的表情不變,幾步上前行禮道:“晴兒見過太后,太后萬安。”
簾帳裡的馮九卿心情複雜,這廖晴兒其實是個不錯的女子,只是她面對廖晴兒時,心中總有那麼幾分不自在。
“是晴兒啊,快平身吧,”馮九卿輕咳兩聲,“唉,哀家昨兒睡得晚了,染了風寒,不便見人,晴兒莫要靠得太近,恐怕沾染了寒氣。”
廖晴兒眼中閃過幾分憐惜,卻反要上前,“晴兒今晨便聽聞太后身子不適,心中一直掛念,卻不想擾了太后清淨,直至現在纔來探望,心中已是慚愧,又怎麼會擔心沾染寒氣?”
說了不要過來偏要過來,看來是故意試探她來了。
馮九卿趕緊又咳了兩聲,沉聲道:“晴兒,聽哀家的話,這開春之際,沾染寒氣可了不得。”
廖晴兒嘆口氣,只好停下,目光卻四川盤看,“晴兒略通醫術,太后這聲音中氣倒還不錯,卻不知太醫是如何說的,可下了什麼藥不曾?”
馮九卿心神一緊,隔着簾子看了眼魏嬤嬤,魏嬤嬤不愧是見過風浪的老人,很是穩得住,淡淡笑道:“勞晴兒姑娘掛心了,太后的藥方一直是奴婢在照看着,太醫也說沒什麼大礙,不過睡上一覺發發汗就好,因此只開了些生薑、桂圓等驅寒之物。”
誰想廖晴兒卻臉色一變,微怒道:“發汗卻能治病,但卻多少有些傷身,乃是猛藥,太后如何使得!”
魏嬤嬤頓了一下,竟沒反應過來。
只見廖晴兒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張藥單子,放在左近的桌上,嘆道:“晴兒幼年落水,也曾發過寒,得了一劑柔方,最是能驅寒還能養顏的,太后不妨試試這劑藥,很是不錯的。”
魏嬤嬤眼神微變,若有所思地看向那藥方,馮九卿沉默了片刻,輕笑道:“晴兒有心了,哀家記着了。”
廖晴兒恬淡地笑了笑,微微福身,“太后能記着,晴兒便也不枉來這一遭。天色已深,晴兒就不打擾太后休息了,這便告退,太后好睡。”
“天黑路暗,嬤嬤,派個人送送晴兒,別在天階上滑了腳。”馮九卿順勢道。
“多謝太后。”
廖晴兒輕笑,暗道這太后年紀雖然跟她差不多,但行事倒是極周全的,只是老年心思少年身,年紀輕輕便被束縛在宮中,生病還被人下了猛藥,委實有些可憐。
不察廖晴兒心中所想,魏嬤嬤將人送到外面,正好看見馮九玉,便隨手取下燈籠給他道:“九玉,送送晴兒姑娘。”
馮九玉同廖晴兒對視一眼,想起方纔的對峙,目光都有些嫌棄,卻沒多說什麼。
馮九玉拿了燈籠便退開身,“晴兒姑娘,走吧?”
廖晴兒回頭對魏嬤嬤福身告辭,轉頭看向馮九玉,微微一哼,半個字也未言,擡腿便走。
魏嬤嬤好笑地搖搖頭,隨即又冷下了臉,回到了寶闕宮內,但見馮九卿已經下了牀,正拿着那張藥單子打量,“粗粗一看,倒不見得什麼。”
“她自然不敢在這裡動手腳,”魏嬤嬤上前拿過方子,“就怕有什麼相剋之物,大理寺卿和姚家既然有所牽扯,太后,這方子咱們還是燒了吧。”
“燒了?”馮九卿看了她一眼,別有深意地眯了下眼睛,“不,把它交給太醫,明日哀家宮中繼續養病,讓太醫看看此藥方有無問題,若沒有,便給哀家熬兩碗過來。”
魏嬤嬤憂心忡忡道:“太后明日還要下去嗎?”
她實在擔心得緊,馮九卿一人單槍匹馬地在獵場闖蕩,雖說有御林軍在照看,但畢竟人多眼雜,若是發現了什麼可如何是好?
馮九卿知她心中憂慮,隨搖了搖頭,嘆道:“今日哀家累了,這幾日就在宮中休養,等四日後開拔回宮。”
自由這種東西,太過容易讓人着迷,得了一次便足以,再多,就容易走火入魔了。
次日,馮九卿果真也未下去。
齊璞瑜與小皇帝兩人坐在那高臺上,看着底下的人來來往往,或笑或罵,手中獵物不知凡幾,表情卻有些無趣,目光時不時掃向那太后位置。
狩獵到了現在,着實沒有什麼可看的,他們也不想參與狩獵,就這樣乾坐着等賞,甚至不能像下面那些臣子一樣調笑,一日下來也未免有些疲累。
“還是山上好啊,”小皇帝幽幽地看向齊璞瑜,“齊叔伯,朕也想‘風寒’。”在宮中睡着看書,總比在這裡吹風舒服啊。
齊璞瑜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龍體貴重,皇上莫要胡言。”想要拋下他一個人在此,小傢伙,想得倒美。
兩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地嘆口氣,轉頭又看向了獵場,了無益趣。
悶做一日,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兩人便又迫不及待的往山上走,卻在回宮的路上,見到一個意外的身影。
“廖晴兒?”小皇帝掀開簾子看着她,“你在這裡幹什麼?”說起來,今天一天都沒有怎麼見到她人呢,真奇怪,她不是最想黏着齊叔伯的嗎?
廖晴兒手裡拿着個藥包,也不成想會見到他們,臉上有些尷尬,對着小皇帝行了行禮,又看看御攆旁駕着馬的齊璞瑜,訕笑道:“晴兒上去看看太后,順便拿些跌打藥上去。”
齊璞瑜挑眉,“跌打藥?太后不是風寒?”
廖晴兒臉色一紅,“這個,這是給……九玉侍衛的。”
齊璞瑜微怔,同小皇帝對視一眼,說起來,今天一天也沒怎麼看到馮九玉。
“他怎麼了?”小皇帝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眼中充滿了疑惑好奇,“莫非是同別人打架了?”
還有,爲什麼廖晴兒要給他送跌打藥,這兩人不是互相看不過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