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剛剛升了軍使沒幾天,以前的兄弟都來道賀,日日歡宴。京城的百姓有雅興,一有大雪便滿城賞雪景,狄青也招呼了兄弟,一起在軍營外面飲酒看雪。
正在歡呼飲宴的時候,一個馬軍司其他軍營的兵士飛馬趕來,遠遠看見路邊狄青一衆人,高聲喊道:“狄軍使,快不要飲酒了,你兄弟賈逵在那邊被殿前司的人追着打!”
狄青一下站了起來,把酒碗摔在地上,高聲道:“在哪裡?殿前司的欺我馬軍沒人嗎?!”
來人道:“在新曹門那裡,看賈逵跑的方向,是朝這裡來了!”
狄青向身邊的人道:“備馬,殿前司欺上門來,我們去會會他們!”
一個小校低聲道:“軍使,京城裡面騎馬出去與人放對,必然被御史抓住把柄。不如我們步行過去,路上跑快點罷了。城裡閒漢打架,日日都有,不引人注目。”
“好,我們便就步行去!你回營裡再叫幾十個人來,跟上我們,——記住不要帶兵杖!”
小校應聲諾,飛快跑到軍營裡去了。狄青招呼一聲,帶着其他人向新曹門方向奔去。
軍營大多都位於不怎麼繁華的地方,又是雪後初晴,街的行人不多,這一陣鬧倒沒有驚動多少人。還沒有開封府的差役到來,那就說明沒有人報官。
賈逵的力氣再大,跑出兩三里路之後也漸漸力氣耗盡。地上拖着的鐘瑞林初時嚇得魂飛魄散,也不敢動,任憑賈逵拖着自己在雪地上跑。時間長了慢慢清醒過來,不住地胡亂掙扎,讓賈逵行動更是不便。到了一處空曠地方,賈逵再也忍不住,回身猛地重重踢了鍾瑞林一腳,口中道:“你這廝再亂動,我先結果了你的性命!”
這一耽擱,拱聖軍的軍卒就追了上來,攔住賈逵道:“你也曾在拱聖軍效力,怎麼敢對軍使如此無禮!快快放了軍使,我們讓你回去!”
賈逵罵道:“放你的屁,這廝在我哥哥家裡,逼死了我的嫂嫂,豈能放他?我賈逵不爲哥嫂報仇,還有什麼臉面做人?要打便打,爺爺不怕你們!”
那些兵卒怕傷了鍾瑞林,一時猶豫,只是圍住賈逵,不敢上前。禁軍的組織結構極爲簡陋,軍法同樣也簡單粗暴,失了統兵官,屬下的兵士全部都要受罰。雖然現在只是打羣架,不是戰時,但軍法積威,這些兵卒不敢讓賈逵帶了自己的軍使走。
正在這時,狄青帶了幾個歸明神武軍的屬下趕來,遠遠高喊:“殿前司什麼鳥人,敢欺我馬軍司的兄弟!來,來,來,與爺爺放對!”
來了幫手,賈逵一下子有了底氣,對趕來的狄青道:“地上這廝到我哥哥家裡,逼死了我嫂嫂,正要帶回去問個清楚。哥哥替我擋一擋這些撮鳥,我帶他回營!”
跑了這一路,狄青的酒勁上來,聽了賈逵的話,不管不顧,帶着手下就向圍着的拱聖軍兵卒打去。一邊動手,一邊對賈逵道:“兄弟且到一邊看着,稍候我們的人便就到!”
拱聖軍的軍使被人抓住了,先就折了銳氣,狄青又悍不可當,一下子就被衝散。
見不是辦法,就有人高聲喊道:“狄青,你也曾經是拱聖軍的人,在軍裡的時候沒虧待過你,今天何必苦苦相逼?大家各退一步,不要傷了和氣如何?”
狄青喊道:“你們這些撮鳥逼死了我兄弟的家人,如何能夠善了?來打!來打!”
“賈逵的哥哥是自己在京師銀行前吊死,跟我們有什麼干係?他嫂嫂是聽說當家的人死了,自己上吊,我們只是沒來得及救而已!”
狄青只是喊:“人已經死了,隨便你們怎麼說!今天既然遇上,那就打個痛快!”
這一會功夫,後邊的人帶着狄青營裡的人到了,人數不再居於劣勢,把拱聖軍打得抱頭鼠竄。剛剛喝了酒,狄青打得興起,帶着人就要追上去。
旁邊圍觀的其他殿前司的禁軍再也看不下去,對狄青道:“你這囚徒好沒道理,搶了他們的統兵官,打跑了別人,還要窮追猛打。任你這樣耍威風,殿前司的顏面何在?”
這話說完,周圍殿前司的人兔死狐輩,紛紛鼓譟上前,攔住狄青一行。
正在這時,馬騎響處,一衆騎兵器甲鮮明,簇擁着一員將領從新曹門方向趕了過來。
殿前司的軍卒紛紛喊道:“好了,許多太尉來了,且看這幾個馬軍司的再怎麼耍橫!”
狄青認得來人,正是拱聖軍上十都指揮使許懷德,忙上前叉手唱諾。
許懷德看看狄青,輕蔑地道:“這個撮鳥,就是你帶人打傷我手下的?聽說你也曾經隸在拱聖軍名下,知道我的威名。見了本將,乖乖束手就擒,帶回軍營發落!”
狄青叉手道:“太尉,末將現在是馬軍司的人,只聽本司長官軍令!”
“好大膽,敢與我這樣說話!來啊,把這幾個拿了,回到軍營審問,看是他們的骨頭硬,還是我的軍杖硬!白日從我軍營搶人,反了你們了!”
得了許懷德軍令,他手下的人舉起軍杖,就要圍上來拿狄青幾人。
拱聖軍是禁軍中除了上四軍之外一等一的精銳,許懷德身邊帶的人又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不是先前打的那些雜魚可比。賈逵見沒有脫逃的希望,對狄青道:“哥哥,好漢不吃眼前虧,事情是我惹出來的,我隨着他們去就是。我老母在那邊坐着,你替我照料。”
狄青哪裡肯,對賈逵道:“我們兄弟,打仗便一起上,管他是誰,一起打了再說!”
正在這時,傳來急速的馬騎聲,狄青等人轉身看,就看到高大全帶了隨從趕來,忙上前叉手唱諾。這個時候幾個人才清醒過來,明白自己闖出了天大禍事,向高大全告罪。
高大全略問了一下事情經過,沉聲道:“回去再說!京城裡面,兩軍對峙,事情傳了出去,哪個擔當得起?招呼你們的手下回營,不要在這裡惹事!”
說完,提馬向前,對許懷德叉手:“歸明神武都指揮使高大全,見過太尉!”
許懷德上下打量高大全,轉頭對身邊的人笑道:“這人好不知道羞恥,不過是徐諫議家裡的一個莊客,藉着諫議的看顧,做到一軍統兵官。這等身份,竟然來跟我平等見禮。”
許懷德身邊的人鬨堂大笑,高大全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拱聖軍不分廂和軍,只是把屬下兵馬分爲上下兩個十指揮,分設都指揮使。說起來,許懷德的拱聖軍上十指揮都指揮使,與高大全的歸明神武都指揮使一樣,都是軍一級的統兵官,兩人確實平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