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馳一顫,心想:“阿姨一定是覺察到什麼,爲了不讓吳波再次犯錯,就執意不肯去市醫院。吳波當然也知道阿姨的意思,沒有去找胡爲與疤子臉,自然就沒錢了。”忽然,張馳想起剛看到的散打賽,高興起來:“我何不參加這個比賽,要是進入50強,拿了獎金,可以給阿姨看病啊。”
從醫院回來,張馳更相信自己的推測。阿英這次病得雖然很重,但是最主要的,還是沒有往以那種求生的積極慾望,渾身散發着痛苦、失望之情。
張馳將參加散打的想法告訴吳如,吳如瞪大眼睛,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你看你現在的傷。”
張馳笑了笑說:“不要擔心,這些只是皮肉傷而已,我年輕又皮粗肉厚,怕啥。不要忘了,我以前可是散打冠軍!”
吳如還是不肯:“媽媽一人就夠讓人碎心了,你要再被打傷了,那怎麼行?”
張馳說:“阿如,這次我是一定要參加的,我決不能看着阿姨病成那樣子卻沒錢醫治。有了錢,我們可以將阿姨送到市醫院甚至省醫院去治療。”
吳如不再作聲,要是有錢,媽媽就會像以前一樣,一下子就好了。她不想失去媽媽。
兩人來到體育館,此時天已微黑,廣場上的人三三兩兩,散得差不多了。那人看了看渾身是血跡的張馳,詫異萬分,也沒多言,張馳順利報了70公斤級,吳如看了看賽程:“這賽程好緊,四天就要決出所有名次。”
張馳笑着說:“緊有緊的好處,我可以早點拿錢給阿姨治病啊。”
吳如做了個鬼臉:“羞羞,好像50強專爲你設計一樣。”
“我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
晚上,張馳回到家。他打了個電話給檢察長劉衛。
“你回來了?”劉衛欣喜不已,張馳一走七八天,音信全無,他非常擔憂。
“是的,劉檢,可是那、那、那證據,我要過段時間才能給您。”張馳不知如何解釋。
“證據拿到了嗎?”劉衛高興地說:“這幾天崔檢一直在問,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可,可我現在不能給您。”
劉衛沉默片刻,緩緩問:“你有苦衷?”
張馳輕聲說是。
劉衛嘆息說;“好,小張,我不怪你,只希望你能作出正確選擇、處理。”
張馳不禁感激萬分,輕聲說:“劉檢,您放心,我以胸前檢徽發誓,絕不誤事!”
掛上電話,張馳緩緩走到沙包前,深情相望,只見上面落滿了塵土,不禁嘆息:“沙包啊沙包,這向讓你清冷了,我回來了,你一定要保佑我旗開得勝,好讓阿姨早日脫離病痛。”張馳仔仔細細地擦着沙包的每個地方,彷彿面對多年的老朋友。
然後,他脫下滿是血跡的衣服,對着沙包一頓拳打腳踢。張馳的動作迅猛無比,揮散自如,長期的踢沙包,讓他對目標距離的判斷無比清晰、準確,每一次出拳與腿都妙到毫巔。
張馳打了整整一個小時沙包。
第二天,張馳沒有去辦公室,而是直接進入監區,雖然臉有點青腫,他的腰,仍舊挺得那麼直。巡視一圈,張馳非常滿意,看守所的監管秩序真是太好了,他居然沒找到一處問題。
他看到吳波,揹着手在每個監室查看,張馳迎了上去。
“張檢,你回來了也不休息?”吳波問,他的眼睛佈滿血絲,頭髮也白了許多。
張馳說:“吳所,這段時間你辛苦了,聽阿如說,你天天在看守所,怪不得現在監管秩序這麼好。”
吳波臉色一變,搖搖頭說:“這次者別爾勒死亡事件對所裡衝擊很大,我不想成爲玉西看守所的罪人,也不想玉西看守所毀在我手上。”
張馳說:“我剛看了嚴管監室,裡面少了好多人。”
“是啊,表現好的,都調到其他普通監室去了,好多人不願意走,說要繼續呆在這裡。我不肯,有進有出,纔是制度運轉的根本。”
張馳點點頭:“這是我們的初衷。”隨即,張馳冷然道:“你把胡爲調到嚴管監室去了?”
吳波緩緩搖頭:“不是我。你走後的當天,鄧檢就過來駐所了,是他將胡爲調到嚴管監室的。”
張馳大驚:“鄧檢親自過來駐所了?”
“是的,但是他也來得少。”
張馳不禁想起何勁夫與關飛,心想:“鄧檢真是執著,一次不行,兩次不行,乾脆親自來,不知他調查出來沒有?”
吳波突然神色黯然:“孫晃金前兩日被執行死刑了,帶走之前,只想見你一眼,他捐獻了全身所有有用的器官,連軀體都捐給醫院做醫療教學使用。”
張馳一驚,喃喃道:“真沒想到……”
吳波說:“孫晃金執行前一晚,寫了一封信,要我交給你,這幾天我一直帶在身上。”吳波說完,掏出信遞給張馳。
張馳展信一看,信廖廖數語:張檢,擡筆之際,我已離人世不遠,這時萬物寧靜,我萬分後悔,深深懺悔,那些生命在我沾滿鮮血的手上逝去,是您用生命讓我突然醒悟,生活有貧富之分,生命卻是平等與可貴。明天,我將生命洗刷我的罪惡,我是罪有應得,可惜可惜,沒能見您最後一面!
信上有許多黃色印跡,弄花了其中一些字眼,那肯定是孫晃金的淚水。張馳不禁長嘆一聲:“人之將死,其言也悲。孫晃金作惡一生,彌留之時有此念頭,也是十分不易,他爲嚴管監室的管理,真是作出了一定貢獻。”
吳波點點頭:“是的,當初沒有他,嚴管監室還真不知道如何管理。”突然,吳波臉色一變:“張檢,公事說完了,咱談談私事!”
“什麼事?”張馳愕然。
“哼,聽說你要參加散打,贏取獎金治療阿英?我告訴你,張馳,我家的事不要你管!你跟吳如,只要我還活着,永遠都不答應!”吳波說完,不容張馳分辯,怒氣衝衝地揚長而去。
張馳站在原地,搖頭苦笑。可是,只要他決定要做的事,任何人也無法改變。張馳嘆息着回到辦公室,剛剛坐定,門砰地撞開。
“小張,回來也不吭一聲?”鄧兵笑呵呵地問。
“鄧檢,我到院裡到處找您,沒看您,哪裡知道您居然親自來駐所呢?”
鄧兵被張馳反將一軍,有些不快:“這麼說,你在戈壁有收穫?”
“沒有,鄧檢,胡爲那麼狡猾,我什麼都沒得到,吃了一嘴的沙塵。”張馳不敢告訴鄧兵有證據,以鄧兵的性格,肯定堅決要他交出來。這麼一交出來,吳波肯定被抓,那重病的阿英怎麼辦?
鄧兵臉一沉:“張馳,劉檢如此信任你,將這麼艱鉅的任務交給你,現在時間日近,你卻一無所獲,你怎麼對得起劉檢?”
“我……”張馳不知如何回答。
鄧兵冷笑着:“我看,你也不過如此罷了,真不知道劉檢爲什麼要如此器重你!告訴你,張馳,完不成任務,就算劉檢不處罰你,我鄧兵也要狠狠處罰你!你跟我記好了!”
鄧兵說完,摔門而去,留張馳一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