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問道:“你覺得這些奏摺上面所寫的,是真是假?”
王九川說道:“臣遠在呂宋,對東雍的事情不大瞭解,不敢下定論。”
朱厚煌說道:“好,那你就去給孤查清楚,王九川聽令。”
王九川躬身聽令道:“下官在。”
朱厚煌說道:“孤命你查證所有奏摺真僞,如果查實,報給孤聽,如果有誣陷,原罪反坐,但是如果發現你所查失實,弄覺得該怎麼辦?”
王九川說道:“臣願意與案犯同罪。”
朱厚煌哈哈一笑說道:“好。這一件事情辦的好,孤就命你爲監察御史。總管東雍百官法度。”
“機會,”王九川明顯的感受道這是一個機會。
朱厚煌的政治理念,很多人都知道了。或者說東雍官場上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不知道有多少官員都在偷偷的讀史記,漢書,揣摩漢代的制度。
漢代是三公九卿制。三公是哪三公,就丞相,太尉,御史大夫。
而對比現在東雍的體制,丞相對應長史,太尉對應樞密院,御史大夫卻沒有對應的官職,而東雍體系之中連言官都沒有。
王九川很明白,自己這個監察御史,很可能是與少府令,長史,樞密院使並列的大官,即便一時間爬不上去,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不過王九川也知道,他一個人根本不能辦事情,他面前的案件最少有十幾樁。他必須先找足夠的人手,才能辦成這一件事情。
王九川說道:“不知道臣應該去哪裡找幫手,否則這些案子,臣一個查到猴年馬月了。”
朱厚煌說道:“從在外官員之中抽調,孤也還派給你幾個雍王府的書吏。一併查辦,在正旦之前,給孤一個交代。”
王九川說道:“是。”
朱厚煌選擇王九川,也不是沒有別的原因的。
不管朱厚煌的政治理念如何,但是這些來自大明的文官,半輩子都在大明長大,耳濡目染之下,更喜歡當大明的官,不願意當東雍的官。
無他,因爲東雍官吏一體事務繁雜。比不得在大明當官清貴。朱厚煌對他們也是相當的寬厚,數年來,似乎還沒有誅殺過一個文官。
朱厚煌覺得,他們似乎將自己的寬宏大量當成了軟弱。恩威並施才爲君之道,所謂這恩有了,威也要有。
朱厚煌的威不僅僅是指這一次清查官吏,還有就王九川的提拔。
王九川能文能武,能殺的了人,能安的了民,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朱厚煌卻沒有想讓他登上東雍最核心的位置上。
如果沒有少府與長史府之爭,王九川想進入東雍核心,少說要熬個數年。
如今這個機會,卻讓朱厚煌將王九川給提拔上來。
王九川是南洋人,與大明一派,代表了很多南洋人在東雍利益,但是人數並不多。但是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吏試出來爲官最高之人。
王九川兩個身分,代表着兩個派系。與來自大明的官員卻大大不一樣,大明過來的官員,多半是有功名的,而且是同窗舉薦。
所以雙方的思想都不一樣,大明來人,雖然在東雍生活日久,但是還是保持着一些大明的習慣,認識,對這些吏試出來當從小吏做起的人,有些看不起。
偏生人才培養也不是說有就用的。
東雍荒蕪之地,遷徙過來的人,都是底層百姓,乃至於從南洋各地投奔過來的人才,也與中原的人才,差了不少。
朱厚煌只能倚重他們。這些吏試出身的官員,非數十年的歷練未必能走上高位。
王九川只能算是一個異數,即便如此也是朱厚煌有意提拔的。
王九川登上高位,並不是王九川一個人的事情。而是身後一個派系的事情,所謂人以羣聚,物以類分。
本來被壓制下去吏試,南洋人事,定然會因爲王九川的崛起,在東雍政治版圖之上擴大勢力。
當然朱厚煌也明白,這有一點拔苗助長之意,不過,朱厚煌只是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教訓而已。
朱厚煌打發走了王九川之後。
就將吳鳳儀叫過來,說道:“從手下派出一個人,專門負責官員監督,將國內事務管起來,去找王九川,他就是王九川的副手了。”
吳鳳儀心中一動,立即明白,朱厚煌這是削權。
本來東雍的情報工作,無論內外,民政,還是軍政,都由吳鳳儀負責。但是慢慢的軍中由軍法處負責,李良欽總管。
如今吳鳳儀又要將國內監督之責分出去了。
不過,吳鳳儀是朱厚煌的舅舅,本身也沒有什麼野心,也想得開,說道:“臣有一副手,明叫路聲寒。也是世襲錦衣衛出身,在南鎮撫司之中廝混過,專門負責這一攤子。臣可以將他給叫來。”
吳鳳儀很識趣,也知道管情報的人,向來都要分的,不然大明皇帝有錦衣衛,還要東廠,有了東廠,還要西廠,有了西廠,還要內廠,都是一回事。
朱厚煌說道:“舅舅,東雍的所有的官員之中,我最信任你。我在一日,舅舅的位置就不動搖,即便將來舅舅幹不動了,我也會讓表哥接舅舅的班。只是有些分開,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想君臣,親戚之間,能善始善終。”
吳鳳儀說道:“舅舅懂,不過,這路聲寒不是一個善茬,你要多留一點心思。”
朱厚煌笑道:“舅舅,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多時,路聲寒來了。
路聲寒是一個瘦高個子,看上去有一種陰冷的感覺。
朱厚煌問道:“你在南鎮撫司做過什麼?”
路聲寒說道:“司刑鋤奸。”
朱厚煌說道:“怎麼來東雍了。”
路聲寒說道:“先帝派臣來的。”、
吳鳳儀瞬間瞪大了眼睛,他沒有個人都檢查過了,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心腹居然是正德派來的,更萬萬沒有想想到,他會說出來。
不管怎麼說,吳鳳儀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這張臉給丟到爪哇國去,他恨不得將路聲寒給碎屍萬段,也難解心頭之恨。
路聲寒知道這一點,但是他也是沒有辦法。
他其實是正德安插在東雍所有暗樁的總負責人。不過正德交給最後一個命令,卻是有心輔佐朱厚煌登基。
也就說,正德的心中朱厚煌纔是他的繼承人。
如果正德身前安排好了,路聲寒必然會效忠朱厚煌。輔佐朱厚煌登基。但是正德的安排被楊廷和破壞了。去世之後,北京又是一場大亂。路聲寒的身份沒有暴漏。他不得不爲自己着想,他最後決定,將這秘密嚥到肚子裡面,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就是朱厚煌的臣子便是了。
當時萬萬沒有想到,北京之變,也沒有讓他暗樁的身份成爲隱秘,這幾日居然有以聯繫暗樁的方式聯繫自己了。
將他再次逼進絕地之中。
他是正德挑選出來的人,不願意效忠嘉靖,但是錦衣衛向來效忠天子,誰是天子效忠誰,這是鐵則。
那麼前任天子,與本任天子的命令到底聽誰的?讓路聲寒矛盾之極。
最後路聲寒終於下定決心了。跟着朱厚煌。
這不僅僅是因爲正德的命令,還有他覺得跟着朱厚煌有前途,他即便是表現在好,不過是一個錦衣衛千戶的前程,再上面的指揮使,就不大可能了。
但是東雍卻到處是機會,只要他事情做的好,將來接任吳鳳儀的官職,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來,到底選誰,就有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