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司馬十七郎明媒正娶的嫡妻,盧八娘很快得到了縣公夫人的封號。這一天司馬十七郎從宮中輪值回來,笑着對盧八娘說:“趕緊讓人準備好香案香燭,我陪夫人換一套最華貴的衣服和首飾,一會兒就會有旨意下來。”
“夫人?這樣快?”盧八娘笑問。在歷史上,夫人可不是隨便可以稱呼的,而是一種封號,有別於一般的婦人稱娘子。有了夫人的封號,不僅有了崇高的這會地位,還會得到朝廷的俸祿,簡而言之,就算是朝廷命婦了。
“我走了門路,八皇叔也幫着找人說話,你的‘夫人’稱號就提前封下來了。”司馬十七郎邀功般地告訴盧八娘,又幫着她換了衣服準備接旨。
盧八娘心裡也是欣喜異常的。她的嫡妻身份本就是非常尊貴,在這個時代一般沒有人會寵妾滅妻,或者休妻之類的。但加封了“夫人”,就又是一重保障,她有了朝廷的任命,還有定期的祿米,更重要的是有了官方認定的身份和地位。
不得不說,司馬十七郎這些日子的結交還是很有成效的,來宣旨的內侍與他很相熟,三言兩語地將誥封讀了,然後就笑着恭喜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盧八娘依禮換了縣公夫人的翟衣冠服出來謝旨,完成了受封的全過程。司馬十七郎笑着將傳旨的內侍介紹給盧八娘,“這是皇祖父身邊的楊內侍,極照顧我的。”
楊內侍名洪,他笑着說:“哪裡敢當英縣公的話呢,孫輩的孩子裡皇上頂喜歡英縣公了,小人也要英縣公照顧呢。”
看楊內侍奉承的表情,皇上對司馬十七郎的印象還不錯,這些內侍們最會看人眼色,但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都知道,楊內侍的話是有水份的,皇上認識司馬十七郎纔多久,至多覺得這個皇孫長得像他,功夫又不錯,有幾分喜歡之情罷了。比起他一直養在身邊的南安郡王和幾個常出入宮中的皇孫,司馬十七郎還差得遠呢。
傳過旨後楊內侍並不急着回去,他笑着坐了下來,品着茶說:“吳內監不知與英縣有什麼過節,我見他看了詔書好像不是太高興。”
“我以前與吳內監的乾兒子常來往,可不知他怎麼惱了我,現在面都見不到。”司馬十七郎不以不然地說,他被吳平陷害的事是怎麼也不能說出去的,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當初想借着吳平見到皇祖父的事情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楊內侍也不深究,他只想確認司馬十七郎與吳內監關係不好,現在得了司馬十七郎的口風,心裡有了計較,笑着說:“吳平那豎子,不過是仗着吳內監到處橫行霸道,我早就看不順眼他了。如今他竟敢有眼不識泰山,得罪英縣公!”
“那起子小人,早晚會有報應的,倒不必理他。”司馬十七郎恨透了吳平,,因楊內侍是自己人,並不諱言,只是不好意思說起自己當年被人打了的丟臉事,便轉而說:“我看皇祖父對楊內監越來越放心,很多事情都讓你來做呢。”
盧八娘聽着兩人似乎說着閒話,其實已經有了結成同盟,共同對付吳內監的意向,知道吳平早晚會倒黴的,心中一笑。過了一會兒,楊內侍告辭離去了,盧八娘笑着讓寧姑姑送客,寧姑姑會將一個裝滿金錁子的荷包偷偷塞給他,皇上身邊的人非常重要,必須要努力交好。
司馬十七郎對盧八孃的安排很滿意,他拉住盧八孃的手,仔細地看着頭上帶着金冠,身着翟衣的夫人,完全被她迷住了,這種莊重的命婦服飾盧八娘穿着特別適合,突顯出高貴自傲的氣質和風度,“夫人真美!”
一屋子的下人也都跟着讚歎着,“夫人簡直美若天仙。”
桃花的聲音尤其的大,“你們纔看出來嗎?我第一眼見到娘子時,就覺得娘子是世上最美的人!”然後她不屑地環視了四周,很瞧不起大家才發現這個真理。
“以後要稱夫人。”司馬十七郎笑着糾正,又對剛好送楊內侍回來的寧姑姑說:“打賞,華清院所有的人都要賞!”
盧八娘從此進入了命婦們的社交圈子,認識了一些貴女,參加了她們的一些活動。其實,生性孤癖的她,並不喜歡與人多來往,也不想對任何人放下心防。可在任何時代,都會有一些女人因爲種種的原因,會成爲對時政有着重要影響的人物,這些人她總要結交。很快,盧八娘就有了不少的手帕交,她優秀的出身和高雅的談吐讓她很容易被大家接受。
於是盧八娘時常能收到了些邀請她的帖子,這一天她看着自己手中的貼子,微微笑了一笑,盧家的大夫人,也就是她的伯母,說家裡的菊花開得正盛,請她和司馬十七郎過府賞花,品嚐菊花宴。要知道幾個月前,盧府還不肯接他們回家裡住對月呢!
待晚上司馬十七郎回來後,盧八娘便把貼子遞給他看。司馬十七郎也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三天後,正是沐休的日子,那天我也沒事,我們便去聽聽祖父有什麼吩咐。”
到了去盧府的那天早上,司馬十七郎吃過早飯後便叫來範姑姑,“把用皇祖父賞的錦緞給夫人做的衣服都拿來我看。”
回孃家自然不適合穿縣公夫人的翟衣冠服,但一定要穿最華貴的衣服!司馬十七郎一直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在盧府的花園裡見到盧八孃的時候,那時候夫人的衣飾很平常,後來他就懂得夫人在盧府的日子並不好過了。如今再回盧府,總要夫人有衣錦還鄉的感覺。想當初自己來迎娶夫人時,盧府的人有多麼不屑,今天就讓他們看看,夫人嫁給自己是多麼正確!
範姑姑帶着幾個丫環分幾次拿來了幾十套衣服。這時候的衣服,每一套都是好幾件,越是正式的件數越多。司馬十七郎親手挑了大紅雲錦金絲繡百蝶穿花的外裳,裡面是一件比一件淺一些的紅色錦緞衣服,到了最後一件完全是雪白的,每一種顏色在領口袖口處排列出來。
看着夫人穿好了衣服,桃花又給她挽了一個高髻,司馬十七郎挑了繁複貴重的黃金步搖替夫人插在上面,夫人特別適合這樣富貴的裝扮,他退後兩步又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對精巧的小梳子給盧八娘看,“怎麼樣,漂亮嗎?”
司馬十七郎拿出的是一對黃金打造的小梳子,上面用粉色的珍珠鑲出對稱的兩朵花來,富貴中透着優雅。可以想見如果插在鬢邊,在烏髮的襯托下,一定會更加地引人注目。從小就幫生母爭寵,司馬十七郎對衣服首飾的鑑賞力不差,這對小金梳就是按他授意打造的樣式。
盧八娘斜睨了一眼司馬十七郎,似喜似嗔,十七郎趕緊解釋,“這對梳子是新的,沒經過別人的手,拿回來後,我又親自用乾淨的布擦洗了一遍。”也不怪他會這樣說,前幾天他將一串皇上賞的檀木手串送給盧八娘,可盧八娘根本不肯要,理由就是,“說不定是多少人碰過的。”
對於這樣驕傲的夫人,司馬十七郎心中升起的一種自豪,和差不多同樣驕傲的體驗,他將那檀木手串收到了盒子裡束之高閣。於是,這對金梳的打造,他特別注意迎合夫人的心意。
果然盧八娘聽了這話點了點頭,由着司馬十七郎將精美的小梳子插到了自己的頭髮上,然後在桃花舉着的一面鏡子裡,看到兩側的鬢邊光彩奪目,映着自己的一張臉又添了幾分嫵媚,便向着司馬十七郎微微一笑。
其實盧八娘知道這東西的來歷,司馬十七郎有一天到宮裡當差出來後,身上就多了一包粉珍珠,然後他就把這時代還算少見的粉珍珠送到了京城打首飾最有名的多寶齋。前兩天他繞到了多寶齋,想來是取回了打好的梳子。
至於送他珍珠的人,不外是準備覲見的外任官員們,這些官員們爲了探聽到皇上的一點點的消息,沒有一個不願意花大價錢的。而皇上今天的心情怎麼樣,看到覲見名單時的態度,甚至提到某人時隨便說些什麼,司馬十七郎這些天子近衛自然清楚,於是總會有人塞給他們一些賄賂。
司馬十七郎被盧八孃的一笑弄得心搖神晃,可娘子已經梳妝整齊,又被寧姑姑桃花幾個圍在中間,沒法再動手動腳,他便上前將兩把小金梳重新擺弄一下,然後得意地告訴盧八娘,“越郡的太守真是財大氣粗,那天御前的每個人都塞了一個荷包,給我的就是粉珍珠,與別人不同。”
盧八娘當然不會說其實她只差沒看到首飾的樣式,其餘的每一個環節她都清楚得很,包括司馬十七郎打的首飾肯定是給自己的。說起來,盧八娘對於司馬十七郎對她的迷戀也很得意,她很高興自己重新變成一個有魅力的女人。只有深深的愛戀,男人才會用盡心思爲自己的女人去弄衣服首飾。
確實,司馬十七郎十分熱衷把他得到的東西拿到盧八娘面前獻寶,從成親起,他就一直在用盧八娘陪嫁的財物,如今他得了東西,送到夫人面前,是對夫人的回報。除此以外,他更享受這種作爲丈夫的自豪。
盧八娘明智而愉快接受了,她依言將司馬十七郎所得到的錦緞每種花色都做了衣服,每於出門的時候都在其間挑一件穿,如今又多了這對梳子,她也決定以後經常佩戴。有人對自己好,難道自己要推出去嗎?她非常享受司馬十七郎的關愛。
其實司馬十七郎心裡是有一點遺憾的。平安剛能出門時就去了當初他賣掉那隻瑪瑙手鐲的胭脂店,可當初的店家已經將店鋪兌了出去,新接手的人並不知道原來的老闆去了哪裡,那隻他生母留下的鐲子已經無法追回來了。
手鐲的事情他不想對娘子說,但他會用更多的東西來彌補。這對小金梳只不過是個開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