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到底送什麼給谷秀才比較好?”好半晌,寧青穹才從被子裡微微擡頭,臉頰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內燃太厲害還是給被子蹭紅的。
絲竹早站到她邊上來,想了想卻答非所問:“姑娘是個什麼想法呢?您覺得谷秀才還能往來嗎?”
寧青穹愣了愣,若果真讓絲竹猜對了,那她的反應確實該慎重一些。總不能就吊着人家吧,若是沒想法,自是要早早與谷秀才劃清界限,少不得等本次結了賬,送一半給谷秀才。若是有別的想法……哎呀不想了,真的太不好意思啦!
寧青穹又鴕鳥似的把頭埋進了被子裡。絲竹一看她這反應,就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是多問了這一句。就姑娘這和麪對王三少爺那口頭婚約時完全不同的反應,她就覺得自己以後要用更審慎的態度觀察谷秀才了。
果然姑娘更喜歡長得好看人也聰明的?其實絲竹一直覺得王三少就是看着胖墩墩了點,長得也不差。當然,她也知道自家姑娘和王三少爺是絕無可能的了。原先她還覺得姑娘說不想再攤上個舅母那樣的長輩是危言聳聽了點,經此一役,她都忍不住要給自家姑娘跪了,不愧是她家姑娘,就是有先見之明。可她也看出來了,自家姑娘對王三少爺還是有感情的,心裡指不定多難過呢。但她再同情王三少,也就僅限於同情了,王家這火坑,就算姑娘哪天想不開要跳,她也是要拼死攔着的了。
絲竹搖搖頭,專心出謀劃策起來:“谷秀才既然不要銀子,姑娘還得表示表示自己的心意。原本做幾個扇套最妥帖,既不親近,又不疏遠,還表了心意,可奴婢瞅着,谷秀才似乎不用扇子,那就得考慮贈他個香囊之類的了。”
寧青穹的腦袋動了動,從被面裡擡起來:“這些扇套香囊的就算了,看到針線我就煩,一點也不想碰。你再想想,還能送什麼?”
“……筆墨紙硯?”
“算了吧,筆墨紙硯稀罕的我送不起,不稀罕的人谷秀才也不會稀罕,再想。”
“奴婢說得不是送人的筆墨紙硯,就是平日裡用的筆墨紙硯。”
“平日裡用的?”
“對,谷秀才平日裡要寫文章,筆墨紙硯可不是一項大頭?而且您送他筆墨紙硯也有話好說,他幫您寫了那許多,又要打草稿又要謄抄,不得耗費?您就說是過意不去,便贈些合用的就是。”
寧青穹蹭地一下坐了起來,低頭認真想想,她可以低調地在曲風書齋送了,谷秀才多半也不會拒絕。別人也不會發現,最多當是瞿老闆資助他罷了。
寧青穹給絲竹豎了個大拇指:“就這麼辦!”
然後第二個問題接踵而來:“你說谷秀才平日寫文章喜歡用什麼墨,什麼紙呢?我這要是買錯了他用不慣那多不好?”
“您事先問一問不就好了?”
“這怎麼好意思嘛!”寧青穹又毫無預兆地把臉埋進了被子裡。
絲竹無語,默默地去拿了那沓谷秀才寫的範文過來,遞到寧青穹身旁:“您看看能看出來是什麼紙不?”
寧青穹這才坐起來,接過那疊紙細細看了半天,還摸了摸,感受了半天,才皺着眉說:“好像是白麻紙……”片刻,她就笑了,自己點點頭,“應該還是楮紙,這是科舉用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池州產的楮皮白麻了,不是也沒關係,她就去買池州楮紙好了。
墨不用想了,肯定也是專業科舉用墨。
寧青穹服氣,谷秀才就是谷秀才,天天提起筆就是身臨考場……咳咳。
從這紙張也可看出谷秀才平日裡雖然也抄書貼補家用,但也沒有虧待自己的習慣,這個紙還得她親自去買,不能讓絲竹或奶孃這兩個業餘的去,萬一被糊弄了就不好了。
寧青穹算了算,雖然押題這筆錢還沒結過來,她手上已經有了幾十兩餘錢,多買些紙和墨是沒什麼問題的。這次押題一共賣出去將近兩百份,一份作價六百六十六,按六百文粗略計算,能有十二萬銅錢,按時下一兩白銀約等於八百銅錢的兌率計算,扣掉瞿老闆應得的那份,她能拿大約一百二十兩左右。這裡面有六十兩本該是屬於谷秀才的,不過呢,既然是人家的好意,她也準備接受谷秀才的好意,還是可以收下的。但也不能全收下,凡事有個度,過了就不好了,她怎麼也要還個至少三十兩過去。買上兩刀正宗池州楮紙,再添幾方墨,這三十兩是妥妥用出去了。
心算一定,寧青穹立刻從牀上蹦起來,“重新給我梳下頭,下午我要出門一趟。”
絲竹忙扶住她,也是無奈。“還梳垂掛髻?”
“當然是丱發了。”寧青穹一邊說,一邊吱溜下牀,垂掛髻是鬆散一點,但沒那麼討她喜歡。她就是鍾愛自己扎包包揪的模樣,覺得比垂掛好看多了。絲竹無奈幫她把頭髮都解了,趁着那邊還沒喊吃飯,先幫寧青穹把頭髮梳齊整了。待吃過午飯,寧青穹換過衣裳,就和絲竹一起先去了趟曲風書齋,她把自己的來意跟瞿老闆一說,說休沐日想買兩刀紙贈谷秀才,問能不能直接送到這兒來。瞿老闆當即笑眯眯地答應了,他也是有政治頭腦的人,知道這寧小姑娘話外的意思。
送到他這兒來,谷秀才再從這兒拿回去,那別人看到了多半會覺得這些紙是自己犒勞谷秀才的了,就算有人猜到自家這邊出的甘棠押題是谷秀才寫的範文,也沒什麼大影響。谷秀才給自己做事換些學資,和他明擺着跟王家、甚至鄒家作對幫寧家一個小姑娘,完全是性質不同的兩碼事。對瞿老闆來說,這就是舉手之勞而已,更何況他連手都不用舉,就賣了兩份好,這個鍋,他是很樂意背的嘛。
瞿天方又說看中了可以先交定金,到時候送到店裡來走賬,直接從賬上扣就行。寧青穹立刻明白這是瞿大叔在幫自己遮掩了,當即感動地感謝了他一番。先是和絲竹去各處文房四寶店轉了轉,貨比三家找出真正不摻水分的池州楮紙後,就和賣家約好休沐日送到曲風書齋去。
對方一聽是送到曲風書齋的,估計原來就算有點摻水分的心思,也要歇了。商家和商家之間總有些面子情,而且人家是書鋪,正是他們潛在的客戶羣體,傻子纔會以次充好自斷信譽。
就這樣,寧青穹等來了休沐日。
寧青穹今天摩拳擦掌要出門。絲竹知道她今天多少比往日更注意些自己的形象,特地在丱發兩個包包揪中間本來就要留出的那一縷髮絲上多留了幾股,最後把這幾股編成了三根不粗不細的小辮子,辮尾紮了石青的窄窄小發帶,看着就精緻俏皮。寧青穹果然喜歡得不得了,換了交領半臂的石青色齊腰襦裙,裡面配一件月白長袖短衣,穿着藍面兒繡月白色疏密有致小繁花的繡鞋,攬鏡一照,笑一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愛得不得了。完美!
自我欣賞完畢之後,她就自信地和絲竹一起出發了!
作者有話要說:
自戀的小姑娘,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