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也是,不然她一個小姑娘,怎麼突然就對好幾年前的戰事有興趣了。”盧睿深以爲然,一聽寧青穹說漏嘴,他就覺得是和這件戰事有什麼關係。
看盧睿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谷涵就說:“要不然這樣,我們查查這件事和她寧家……不,和她爹是不是有直接的關聯。”寧姑娘這一枝是旁支,按說不會引起鄒家的注意,現在既然引起了注意,那就說明多半是和她爹有關的。盧睿想起當初他爹跟他說的那些有關寧世安的話,也覺得跑不掉是她爹的緣故。便提議道:“抗倭戰是在福建和魯地發生的,不如就查她爹這些年是不是去過這兩個地方,去這兩個地方都做了些什麼,見了些什麼人。”
他看谷涵面露難色,立刻又拍了一下自己腦袋,笑道:“你不必憂心查這些舊事的人選,回頭我給我爹寫封信就行。”他狡黠地眨眼,“我要是說查寧世安懟他寧家的人,我爹是很樂意事無鉅細幫忙的。”
谷涵:“……”這麼坑你爹真的好嗎?
不過谷涵提出這一點也已經有他的對策,便點點頭說,“那我們兵分兩路,我去衙門請書吏借我看看這些年的出入文書。”盧睿聽他這麼說,也很意外了。他以爲查一個人的行蹤怎麼也得找可靠的家僕才行,原來還有這方法。出入文書就是每個人出入外省得文書,像寧世安這種當地著名縉紳,去哪裡有時是要在官府報備的,這種東西不是多大機密,更何況寧世安已經去世了,要查他過去的路線軌跡更沒有問題。
盧睿就同意了,“那行,我先回去給我爹寫信了。明日書院見。”盧睿和谷涵拱手作別。
他也沒耽擱,回家就給盧鑫寫起了家信。除卻請他幫自己查寧世安的過去幾年蹤跡之外,還特特跟老爹提了一下自己在徽山書院交的新朋友,把谷涵從學業到人品通通海誇了一頓,在他爹那兒先給谷涵報備了個好印象。
他們這兒分兩路查事,那邊李嬸做完了晚飯,也照舊回自己家睡覺。她離開西祠街,像往常一樣摸着擦黑的天色回到北城自己家中。她先問了問自家兒子小寶今日學了些什麼,像往常一樣一邊燒水一邊聽他似模似樣的把先生新教的課文背出來,背完了她的水也燒好了,就打發小兒子端着熱水去洗澡。
等小寶進去了,李嬸來到自家後門處,往外瞅了瞅,把門打開了。兩條人影竄了進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矮些的那個一副員外打扮,面白無鬚,穿一身壽字紋的錦袍,肚子有些圓,一看就很富態。高些的那個是個十七八的小夥子,一雙小眼睛黑漆漆的 ,賊機靈,穿着粗衣粗褲,身上還掛着一條馬鞭子,像是那員外的車伕似的。李嬸把他們迎進院內,瞧了瞧外頭漆黑的後巷,就關上了門。
之後三人進了旁邊的一個屋子,一進去,那員外打扮的中年人就先在桌邊坐下了:“這兩日如何?寧小姑娘沒打算再出門了吧?”
“這倒沒有,不過今日有兩個徽山書院的學子來訪……”李嬸把谷涵和盧睿二人描述了一通,“看着是舊識,倒都不像是別有心思的。”她一個做廚娘的,也不會知道谷涵給寧青穹寫範文,盧睿給寧青穹畫過畫這種事。
那“員外”點點頭,一隻手指敲着桌子說:“你只管看好她吃食上的事便是,那個摻了毒葉子賣給寧家奶孃的菜販我已經使人盯着了,跑不出是鄒奚安排的。鄒奚到清河縣來就是來找寧家那閨女的,他們在原來寧家那宅子裡掘地三尺幾個月都沒找到賬冊,在她書房也沒找到,恐怕是要打殺人滅口一了百了的主意了。先前寧家那紕漏已經讓皇上有些不滿了,不管這閨女身上有沒有賬冊,也是我們就算拿命去保也務必要保住的。不然真出了事,皇上怪罪下來,這輩子都甭想升職了。你們明白了?”
李嬸面色沉沉地點點頭。那小夥子揉揉鼻子:“您放心,我也是和寧小姑娘一起遭過山匪的了,沒有什麼好怕的。”
員外看他一眼,滿意地點頭:“那個叫方周詳的護院倒是意外的不錯,也是寧小姑娘的運氣。這些天你就辛苦一些,晚上時時在西祠街附近守着,沒事最好,有事也好及時照應。”小夥子立刻乖乖點頭應是,一點抱怨不滿情緒都沒有。
員外又交待了一些其他事,李嬸聽到自家兒子喊孃的聲音,該是洗完澡了,一邊扯高了嗓子應了一聲,一邊把這兩位夜色中的客人送出了後門。
這一夜對許多人來說,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對谷涵和裕遠鏡來說,卻是個讓人詫異的夜晚了。他們看着書桌上查到的出入記錄,光是報備在官面上的,就基本都是往福建和魯地跑的,即便不是,也是往那兩個方向去的。很明顯,這位傳聞中任性閒散的寧探花寧世安,前些年很可能一直在查和抗倭戰有關的什麼案子。那麼他的突然死亡,也就值得查一查是不是有隱情了。
谷涵和裕遠鏡對視一眼,半晌,裕遠鏡問:“你準備怎麼查?都是陳年舊案了。哪還能剩什麼物證人證給你。”
“我不需要查了。”谷涵搖搖頭,“我只要確定寧世安確實在查什麼就行了。”
“怎麼說?”
“你也說查案要人證物證了,你想想,寧先生查了幾年,還用四處遊玩作掩飾,他可能什麼都沒查到嗎?一定是掌握了物證人證,才招致了殺身之禍。福建和魯地都是鄒家的小王國,這次來的也是鄒家人,因此他一定是掌握到了直接和鄒家有關的人證物證,才讓鄒家不得不自己出來處理。我聽瞿老闆說寧姑娘連山匪都遇上了……只怕這殺身之禍已經等不得了!”
谷涵一下子站了起來。“不行,我要去找一下她。”
“這麼晚了你去了人也不會讓你進門啊。殺身之禍都幾天了吧,又不缺這一晚。”
“萬一就在這一晚呢?今天那個鄒奚特地警告了我,何嘗不是警告盧睿?我今天和盧睿不該立刻去找寧姑娘的,盧睿說鄒奚不會找他麻煩,那鄒奚爲了不節外生枝,他肯定會選擇儘早除了寧姑娘,以免被盧睿延誤了時機!換成是我我肯定選擇今晚明晚動手!”谷涵說着,已經掙開了裕遠鏡拉着他的手,撩了袍子往外面跑了。裕遠鏡喊了兩聲沒喊住,他也在屋子中轉了轉,最後一跺腳,也跑出去了。夜色裡,他和谷涵跑的方向卻不同,是往盧睿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