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出門後,盯梢陳夫人的兩個人其實見着了,這兩個裡有一個是進陳府待過十天半個月,認了陳府裡所有人後纔出來的。
另一個便問他:“這個是誰?”
那人從二樓的窗戶看了看過去的添香,回道:“這是原來那個原配生的女兒院子裡的丫頭,跟陳夫人不是一路人。你看,那邊陳夫人的丫頭又出來了,正主來了。”
先頭那個聽了,便又在微掩的窗口看了看,見果是陳夫人身邊的丫鬟,便轉身下去。
*
過了些日子,寧青穹又接到了趙元彥邀她去喝茶的帖子。這次他還特別註明了希望跟寧青穹講清楚,她先前說考慮嫁他的事到底考慮得怎麼樣了。
寧青穹覺得谷涵和陳四姑娘的事已是木已成舟,再難改變,趙元彥老這麼鍥而不捨地一直給自己下帖子也挺煩的,確實需要講清楚。便回了這個帖子,答應和他在那家茶莊見面。
這是一家郊外的茶莊,外面看像個園林住宅,望進去也是滿眼的亭臺樓閣,假山迴廊,甚至還有人造小橋流水,風雅別緻得很。莊外還停了不少馬車,站了不少家僕護院,可見是一家還挺受歡迎的茶莊。
剛下馬車,早有趙元彥的小廝在門口候着,立刻上來問候寧青穹。寧青穹想着自己和趙元彥對話必不會太愉快,估計只是說幾句話就走了,就跟沈洋說:“我大概進去坐坐就出來,沈叔你們到附近散散可以,別走太遠了待會找不着。”沈洋當然是滿口答應沒二話的。
她又跟丫鬟們說:“拂雪和攜霧陪我進去,你們倆就留馬車裡吧,我儘快出來,之後我們一起回城吃頓飯,逛逛街。”
這還是寧青穹失戀後第一次有逛街意願,丫頭們也很久沒逛了,個個都很高興,齊聲應是,兩個小的轉身爬上馬車,兩個大的跟她進去。
進了趙元彥定的那個小院,趙元彥來得比較早,已經沏好茶在等她了。
“寧姑娘你來了,快坐。”趙元彥正襟危坐,面露欣喜。
寧青穹一邊進來,一邊將這間茶室掃視一眼,這屋中置的不是椅子茶几,也不是矮桌席榻,而是一張寬榻,榻中間安了一張小桌,桌上擺着茶盤茶具等物,小桌正上方開了個方方的天窗,陽光傾漏下來,正好照滿了這張榻,顯得格外蓬光生輝,意趣盎然。也許是爲了加強天窗的傾光美感,窗戶反而是關着的。
儘管頗有意境,寧青穹心中卻是很不滿,若趙元彥是個姑娘,或她是個男子,這張榻自然沒什麼問題,可這種假設不成立呀,她跟谷涵都沒坐榻上一起喝過湯茶聊過天呢,趙元彥難道覺得他倆關係就有那麼親密了?
趙元彥又正襟危坐地盛邀:“寧姑娘,坐啊。”
寧青穹心中壓着怒火,想着總歸只有幾句話,終究還是在他對面坐了。趙元彥親自提着茶壺入盞,遞到寧青穹面前,笑道:“上好的峨眉雪芽,寧姑娘嚐嚐。”
這茶看着芽綠可愛,聞着就馥郁清香,果是好茶。寧青穹點了點頭,端起來,還沒喝,外面突然傳來了大聲喧譁聲,趙元彥皺了皺眉,叫了自己的小廝出去查看。
寧青穹端起茶盞來,用茶蓋慢悠悠颳了幾下,意思意思抿了幾口。這茶看着清亮可愛,喝來寧青穹反倒覺得並不是很好喝,好像有點混味?有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感覺,也不知是趙元彥糊弄她還是這茶莊糊弄趙元彥。
因知自己喝不得茶,寧青穹也不多喝,就放下了,隨便找幾個詞誇了幾句。趙元彥又同她談起其他趣事,寧青穹應付了兩句,不想跟他浪費時間,便道:“你帖子上問我的事,我已經考慮好了。”
才說了這一句,外面更喧譁了,趙元彥就看了看寧青穹的丫鬟,問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寧姑娘你能不能幫忙使個人去把我小廝叫回來問問?”
寧青穹便叫拂雪去看看,又轉頭來看看趙元彥,等了片刻,見他光關注外面的喧譁聲,自己不肯提起話頭,只好主動對趙元彥說:“謝謝你上次幫我,不過我不喜歡你,應該不會嫁你的。”
趙元彥攥了攥拳頭,笑着問:“從前有谷涵便罷了,爲何現在谷涵都移情別戀了,寧姑娘你連機會都不給我?寧姑娘你連帖子都不肯回,如何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喜歡我?”
寧青穹正要回答,外面又傳來大聲喧譁和古怪聲響,寧青穹側着身子朝外看了看,院中是沒人的,那應該是跨院外邊的抄手遊廊上站了人?拂雪出去了也有一陣了,就算帶不回來人,怎麼也不回來回稟一下?寧青穹就覺得不太對了,外面出了什麼事?
她喊了攜霧出去遠遠看一眼,把拂雪叫回來。拂雪出去了,寧青穹便轉過頭來正色和趙元彥說:“因爲我不喜歡你娘,不想成日與她處在同一屋檐下,所以我這輩子都不打算嫁給你。你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趙元彥呵呵笑了一下,“我還當是什麼原因,原來寧姑娘也不是那麼討厭我嘛。”他說着就站了起來,起身往門邊去,寧青穹還當他是太尷尬藉着去看外面喧譁情況化解一下,並未理會,心道,其實你們母子我都好討厭,都跟聽不懂人話似的。
不過這種話當然不會當着他面說出來,寧青穹想了想話說得差不多,便也站起來,準備也出去了,突然就聽到門吱呀一聲,身後的光線也暗了。她轉身就看到趙元彥已經把門關上了,還落了鎖。這情況雖然看着明顯不對勁,寧青穹還是比較鎮定,問:“你關門作什麼?”
趙元彥已經轉過了身,笑着朝寧青穹走過來,邊走邊脫了自己外裳丟地上:“寧姑娘不是說要給我糟蹋一下,好和谷涵彼此彼此嗎,既然是寧姑娘要求的,我當然滿足你。”
寧青穹眉頭微微一皺,心裡已經感覺到谷涵可能騙了自己,她一邊在心裡給害人不淺的谷涵狂扎小人一邊不着痕跡地往窗口方向挪去,邊挪邊問:“我不是已經給你抱過了?你還想怎麼樣?”
趙元彥又呵呵笑起來,一邊又往寧青穹的方向走,“窗戶是關死的,寧姑娘你就算過去了,也沒用啊。”
寧青穹聽了就提着裙襬跑去窗邊推了推,果然關得死死的。她纔要把這紙窗拍爛,剛揚起的手就被趙元彥從後面握住了,他整個人都貼到了寧青穹背上,另一隻手甚至不由分說覆上來,動作嫺熟地去解她腰上的繫帶。寧青穹驚了一驚,還有點慌,一邊伸手去攔,一邊罵:“你作什麼?”
“我在脫你衣裳啊,寧姑娘你自己說的話,你要算數的哦。”趙元彥一邊說,一邊就這樣抱起寧青穹往那邊榻邊走。
寧青穹雙腳離地,一隻手又被他攥住了,只剩一隻手去掰趙元彥攬在自己腰上的手,她一邊幾乎徒勞地去掰,一邊使勁往趙元彥腿上蹬腿,一邊罵:“我只是讓你抱一抱我,沒讓你脫我衣裳!趙元彥,你快放我下來,你要是不收手,再輕薄我,我以後一定不給你好果子吃!”
趙元彥呵笑一聲,在寧青穹耳背邊輕輕說:“寧姑娘,我不但要輕薄你,我還要糟蹋你呢。等今日之後你嫁給我,你就是天天給我好果子吃我也是甘之如飴的。”寧青穹一看根本說不通,也不和他廢話了,扯起喉嚨就大喊救命,趙元彥已經幾步走到榻幾邊,擡腳踢掉了榻中間的小桌,小桌連帶茶壺茶碗茶水和木茶盤一起嘩啦掉了一地。
寧青穹的繫帶方纔已經給解開了,衣裳已經鬆了,趙元彥把寧青穹按到榻上就去掀她海藍的輕羅衣,扯她水色裙襬,一面皺眉伸手捂住了寧青穹亂喊的嘴巴。他心道:這藥效怎麼起得這麼慢,難道是因爲吃少了?不過這樣也好,反正寧姑娘在他手裡根本反抗不了,也挺有意思的。
沒兩下趙元彥的手就伸進了寧青穹小衣裡。一隻溫熱的手掌直接覆到寧青穹腰上,寧青穹一面不由自主地顫抖,一面覺得自己要給他噁心吐了。
她內心的慌亂噁心恐懼簡直達到極點,好像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麼怕過,費勁力氣拼命蹬趙元彥,都好像不頂事,始終被他壓着。繡花鞋蹬起來自然還有點痛,趙元彥腿上又被蹬了些腳印子,他就微微起身伸手給寧青穹擼了鞋襪,便又重新壓上來,不管她亂蹬了。
寧青穹拔下自己頭上的象牙小插梳就奮力朝趙元彥眼睛扎過去,但是慢了一步,被趙元彥一把攥住了手腕,奪了小插梳,丟出去了。
經此一役,他可能還嫌寧青穹雙手又打又抓礙事,在掀了她衣裳,只剩一件小衣蔽體後,就攥了她兩隻手舉過頭頂,壓住了。寧青穹便覺自己彷彿深陷了無邊深淵,怎麼掙,都擺脫不了趙元彥這個惡魔。
尤其當趙元彥埋頭開始啃寧青穹鎖骨……寧青穹被他這行爲嚇呆了一瞬,也噁心呆了,產生了噁心反胃想吐的感覺。可能是這種感覺太過強烈,甚至蓋過了她有點發昏的腦袋……寧青穹反而冷靜下來了。
她想起這榻邊地上還有一個木茶盤,如果她伸腿下去勾的話,說不定能勾過來。
趁着趙元彥正專心對自己做這種噁心的事,寧青穹不蹬了,努力一點一點地在掙扎中挪到了榻邊上,放下了右腳,用腳在地上悄悄找那個茶盤。地上有很多茶盞茶壺的碎瓷片,刮到腳上就深深淺淺地刺疼。寧青穹長這麼大,哪遭過這種罪呢,腳心腳邊都疼得她更想吐了。
但她知道現在能救自己的肯定只有自己了,拂雪和攜霧一去不回,肯定在哪裡被控制起來了,雖然她跟沈洋說過坐坐就回去,但真在這裡面待上一二個時辰,沈叔他們估計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說不定還會覺得自己終於放下了谷涵,開始嘗試接觸別人了。因此他們大概率不會專門叫攢風或捧雨進來問。就算叫她倆來了,她倆也不大可能到得了自己面前。
想通這點,寧青穹竟然也克服了這種瓷片隨時可能刮進腳裡的疼,一聲不吭地左探探,右探探,終於給她探到了那個茶盤的存在。寧青穹又用腳一點一點,儘量無聲地把茶盤往前面勾過來。
勾了約莫三分之一的時候,趙元彥意識到了她的安靜,自己又想騰出一隻手來,便試探性地放開了捂着她嘴的那隻手,等了一息,寧青穹還是沒有喊救命,只盯着天花板上那方射下來一片日光的藍天白雲小窗格。
趙元彥看看她反應,便笑道:“你總算髮現喊也沒用了。”
寧青穹心中冷笑一聲,真要喊起來不怕給外面路過的人聽到你捂嘴幹嘛?
她一副生無可戀樣地盯着那扇天窗,語氣平靜地開口:“我都已經給你糟蹋了,以後也只能嫁給你了,還喊什麼,難道要把別人喊進來看麼?”
趙元彥頓時又嘿笑了一聲,看看她這不像作假的樣子,又試探性地放開了對她雙手的鉗制,寧青穹微微動了動手,收回來,自己慢慢地揉了揉有點失去知覺得手腕,沒有像剛纔那樣使勁打趙元彥了,甚至沒有伸手去拉一拉自己大敞的中衣和短衫。
趙元彥見了,便又笑得很溫柔地伸手過來幫她揉着被自己掐紅的手腕,說道:“這就對了嘛,只要你肯嫁給我,我肯定會娶你,不會完了不認賬的。”他笑罷,看看寧青穹還是一臉生無可戀樣,便伸手去扯她最裡頭的小衣,寧青穹只下意識縮了一下,還是滿臉生無可戀樣,果然是不喊也不反抗了。
趙元彥這才放心地俯身摸了上去。
感覺趙元彥注意力全放到了自己身上,寧青穹又伸腳去一點一點地把茶盤挪過來,挪到一半,她就把外面那隻手放到了榻下,中指指頭堪堪觸地。寧青穹深吸了一口氣,一下子使勁用腳推了一下茶盤,把它推到了自己的手心裡。
趙元彥聽到了什麼東西挪動的聲音,以及寧青穹整個身子突然地往外邊一歪,他剛要擡頭查看,已經來不及了,寧青穹已經撿起地上的茶盤照着他腦袋奮力砸了下來!
寧青穹使勁全身力氣狂砸了五六下,直到趙元彥頭上的獻血順着茶盤黏糊糊淌到寧青穹手心手背上,滴到她臉上,寧青穹才停下來,一把推開被她砸糊塗了的趙元彥,一骨碌爬了起來,兩腳踩在一地碎瓷片上。寧青穹抱着糊了血的茶盤攏了攏自己的衣裳蔽體,回頭看看趙元彥,發現他只是抱着自己腦袋痛苦呻-吟,都沒有昏過去,也顧不得穿鞋了,就這麼滿腳板心都是瓷碎渣地光腳跑去開了門,奪門而出。每一腳都鑽心地疼,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她怕趙元彥緩過來,自己就跑不掉了。
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知道拂雪和攜霧被弄到哪裡去了。
寧青穹捂着臉攥着衣裳往外跑,只希望這一路上不要撞到人,只想快些回到前門跟沈叔他們求救,她覺得自己眼前都有點模糊,人整個也有些暈暈的,懷疑是不是趙元彥還給她下了什麼藥。
誰想怕什麼偏偏來什麼,她纔剛出了這個院子,在抄手遊廊上沒跑多遠,迎面就撞上了一羣男男女女。這羣男男女女還堵住了她的去路。
寧青穹一眼就看到了這羣人裡的谷涵和陳元晨。
她整個腦子都嗡地一聲,懵了。
就連寧青穹暈乎乎的腦子都不信今天的事這麼巧,沒有陳元晨的一筆。
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她曾經想過以後再出現在谷涵面前,一定要風風光光、趾高氣昂的,然而現實這麼殘酷,她以這種明顯被人糟蹋過了的狼狽得不能再狼狽甚至衣不蔽體的模樣出現在了谷涵面前。
谷涵本來也就不要她了,以後大概還會有點嫌棄她。還有許多人也能嫌棄她了。
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絕望呀。
寧青穹突然好恨趙元彥和陳元晨啊。陳四姑娘她不是已經搶走谷涵了嗎,她爲什麼還要摻一腳這麼害自己,讓自己那麼狼狽地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讓自己這麼狼狽地出現在谷涵面前……她爲什麼就不能放過已經連谷涵都沒了的自己?
她陳四姑娘的人生難道不是已經很圓滿很幸福了嗎,她父母健在,從小在呵護中長大,等她跟谷涵成了親,谷涵以後也會呵護她的呀,寧青穹知道的,就像他以前愛護自己一樣的呀,她陳四姑娘難道不是已經擁有了一切最好的嗎?
她怎麼就不放過又只剩了一個人的自己啊!
寧青穹想不明白。
她陳四姑娘沒有良心的嗎?做人怎麼可以這麼壞啊!
寧青穹拿茶盤擋住自己的臉,只能儘量鎮定地開口:“麻煩讓一讓。”
這個時候,還有一個彷彿驚訝的聲音高聲問:“呀,這不是那位甘棠押題的寧姑娘嗎?你這是怎麼了啊?”寧青穹記得這是踏春時遇到的那個楊姑娘的聲音。
寧青穹又聽到陳元晨的聲音也關切萬分地由遠及近響了起來:“寧姑娘你怎麼了?我丫鬟就在附近院中,還帶了防灑水的備穿衣裳,你隨我去換身乾淨衣裳吧?”
寧青穹手中攥緊了血糊糊的茶盤,指節發白,心中發狠地想着,只要陳四姑娘敢關心地走到她面前,她就敢照着她正臉把她砸成平臉塌鼻。
正自想着,寧青穹這耽擱了一下,停下來似乎頭更暈了。她正要豁出去擠過人羣去,忽然感覺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寧青穹站立不穩,整個倒了過去,她心裡對這種肢體接觸沒來由的一陣噁心,正要用茶盤砸人,就感覺一件外裳落到了自己身上,包住了她凌亂鬆散的衣裳和一塌糊塗的裙襬,“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