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不讓任何人靠近自己,所有人都被關在了院子外面。程蝶衣也帶着難民上了山,整個靈隱寺再次淪爲難民的集聚地,燒傷的人不計其數,哀嚎聲徹夜未停。
早上玄慈方丈帶了寺裡煮的僧粥過來,見所有人都在院子裡,搖了搖頭:“阿彌陀佛,衆生苦難,皆是我等苦難。還請施主們看開點。”
蘇政華站起來結果吃食,恭敬的說道:“不知道寺裡的糧食可還夠,只怕我們要再次多打擾一陣了。”
玄慈方丈苦笑道:“王爺之前留的糧食雖然多,可這麼多的難民,還是難以支撐。尤其是藥材,像是上官姑娘這麼嚴重燒傷的人還有很多,但我們留的藥材沒有治療燒傷的。”
當初是瘟疫蔓延,所以他們把大部分的銀錢都買了治療瘟疫的藥。誰能想到有人會燒城。現在全程的藥鋪裡,上藥都不多。
戰其鏜終於受不了了,一想到上官婉兒的臉,她就怒火中燒,把方弦之從地上拽起來道:“你告訴我爲什麼會這樣,你和婉兒都會武功,那些人都是小嘍囉,怎麼會讓婉兒燒的那麼嚴重。”
方弦之任由戰其鏜的拳打腳踢,淡淡的說道:“我們沒有跟人交手,我渾身無力怎麼可能交手。”
“那是爲什麼?黎塘都能救出小桃,可你們怎麼會那麼慢?”戰其鏜就不懂了,她發現何念桃的時候,殷黎塘都帶着人快跑出去了,殷黎塘更是引着那些黑衣人饒了大半個西城,可方弦之和上官婉兒卻根本沒逃出去。
方弦之痛苦的用手掩面道:“是我的錯,我看到衙門裡的糧食和藥材放在那,怕大火把他們都燒了,於是就把他們都放到了地窖裡。婉兒來幫我,等所有的都運完,大火已經蔓延的到處都是。躲避黑衣人的時候,婉兒幫我擋了掉下來的房樑……”
如果上官婉兒揹着方弦之跑,很可能早就逃出去。方弦之有自己的自尊心,本來成爲廢人他的心裡就一直橫着一根刺,哪裡肯讓一個女生揹着到處跑。而上官婉兒照顧這顆除了自尊什麼都沒有了的心,纔有了今天的結果。
戰其鏜不再說話了,他們保住了所有人的糧食和藥材,她還能說什麼?說上官婉兒的臉比杭州千萬百姓的性命重要?
可錢沒了想辦法,蘇妙傾總不見得會願意看着上官婉兒受這樣的傷。皇上放了火,總不見的會一點錢不出,不撥款給杭州重新蓋房子。還有很多,錢總能賺的,可容貌卻不是說恢復就能恢復的。
方弦之靠在門上,透過手指看藍藍的天空,心裡卻一直陰雨連連。
“阿彌陀佛。”玄慈方丈道了聲佛號,搖頭道,“大家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不要再互相埋怨了。先把飯吃了,再想其他的辦法。”
接下來兩天,上官婉兒可算是恢復了平靜,臉上擦了殷黎塘製作的美容膏,沒有那麼的疼了,雖然看起來依然有些可怕,但大家爲了盡力安慰她,想了無數的辦法。
大家爲了多陪陪上官婉兒,每頓飯都在她的屋子裡吃,上官婉兒頭上戴着帽子,將
臉藏在陰影裡,說是怕影響大家吃飯的興致。
“怎麼會呢。”戰其鏜見上官婉兒不願意摘帽子,也不勉強道:“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給瑤曦寫了信,她過一陣就會過來,你不知道她的化妝術相當的高明。你學會的話,就不用擔心了。”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方弦之給她夾了夾菜,也不說要娶她的事了,因爲說了上官婉兒也會誤會,覺得他是因爲她毀了容同情她才這麼做。
“西域有一個神醫,黎塘的師傅曾經見過她給別人治好了燒傷,等這邊稍微穩定下來,我帶你過去,讓她給你治療燒傷。不要那麼擔心了。”
上官婉兒用眼神詢問殷黎塘。
殷黎塘點了點頭道:“確實是這樣,我師傅當年想要跟她學一下治療方法,但是要另行拜師,還終身不能出西域,所以就沒能學會。”
上官婉兒臉色這纔好了起來,畢竟再怎麼化妝,用人皮面具都不及自己原來的容貌要好。
方弦之也不是沒想過現在就陪她去,不過一來他還病着,二來御林軍虎視眈眈,會不會燒第二下還不一定,這時候離開頗有不負責任的嫌疑。
在家說着說着就到了公事上。蘇政華正色道:“我已經給父皇寫信,嚴厲譴責了這次放火的行爲,並且告知已經有了治療瘟疫的方法,大家不日就可痊癒,並且不會再復發。我想父皇不會冒着犯天下之大不韙,再燒城。剩下的就要看元慶和明丞相在京能爲我們爭取到多少糧錢了。”
殷黎塘點頭道:“瘟疫的形成和治療過程,太醫院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擔心倒不是皇上再次燒成,而是混在御林軍裡的黑衣人。”
“你也察覺到不對了?”蘇政華反問道。
殷黎塘點點頭,“我們一路殺到曾將軍那邊,他明顯是不敢傷害,害怕傷害王爺。但是那日追殺我的人卻不是這樣的。”
“御林軍的人是經過層層篩選出來的,各個品行端正,不然父皇也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他們。他們得到殺人的命令直接會殺人。而不是毆打你泄憤。”蘇政華眼神陰狠道:“這裡面肯定參與進了什麼人。”
“可惜我們遠離京城,那邊具體什麼情況還不確定。沒有辦法立馬確定敵人。”程蝶衣無奈道:“現在曾將軍大有將杭州城一分爲二的意思。只怕我們會被困在這裡。”
方弦之搖頭道:“困住倒不至於,皇上的旨意下來他們自然會撤離。不過要皇上下決定,少不了咱們推動一下。”
大家看向方弦之,知道他又要出什麼計策了。
上官婉兒吃了點粥,見這話題也插不進去,乾脆離席往外走去。她關在屋子裡已經很長時間了,若是換成戰其鏜肯定受不了。
外面的天空很藍,空氣很清新,還有小鳥的叫聲。這些平常非常普遍的事情,此時在上官婉兒眼裡都變得非常的特別,她才幾天沒出門,就感覺彷彿過了好幾年一般。
她想只在門口轉轉應該沒什麼問題的,便走了出去,在院
子裡的榕樹下站定,望着樹枝上的百靈鳥發呆。
“媽媽,媽媽,你看那邊有個鬼……”一個小孩子驚慌的跑到她媽媽身後。
她媽媽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上官婉兒,打了那個小孩子好幾下,“瞎說什麼呢,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這裡現在是難民營,所有難民都住在一起,房間不夠用,經常大家夥兒擠一擠。這個小院子也不就只有蘇政華他們。
大火燒了很多人,成年人即便見到了也不會說什麼,但是小孩子哪裡懂這麼多,見到上官婉兒臉上的傷疤,嚇到也不是不可能。
上官婉兒連忙把自己的臉給遮住。驚慌失措的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戰其鏜對他們男人講的事一點都不感興趣,見上官婉兒走了出去,自己悄悄跟在身後,躲在一旁也不出聲。想着人出來曬曬太陽挺好的,結果被那麼一個小孩子給打擾了。她立馬跑過去抱住了上官婉兒。
“婉兒,沒事,不怕,我們回去。”
上官婉兒乖乖點頭,任由戰其鏜給拉了回去。
大家見上官婉兒臉色不是很好的回來了,紛紛湊過去問道:“怎麼了?”
上官婉兒哪裡肯說,搖頭道:“沒事,有點累。”
此事過去也沒人再提。大家吃過飯就各忙各的去了。
入夜,上官婉兒從睜開眼睛,悄悄的換好衣服,走出房門就見方弦之在外屋打了地鋪。這些日子,他擔心上官婉兒,每天晚上都睡在外面,只要有點風吹草動就能醒來。
上官婉兒拿出迷迭香,這是蘇妙傾給她防身用的,此時點燃用在方弦之身上着實很浪費。
香燃盡,熟睡的人就算是再次着起大火也醒不過來。上官婉兒就此伸手摸了摸方弦之的臉,臉上頗爲難過。
“我這樣還怎麼配得上你?”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人回答上官婉兒的話。
“以前我要嫁給你,你拼了命的不同意。現在我變成了醜八怪,你卻要娶我,真是天大的笑話,有誰願意娶醜八怪呢?還不是因爲我救了你。”
“今後你和我在一起,少不了會被人指指點點,你那麼高傲,我怎麼忍心讓你被人說三道四。該經歷的,還是我一個人去經歷好了。”
“而且,我一點都不想因爲這件事就讓你娶我。你說西域有人能治好我的臉,我去找那個人,如果她真的能讓我恢復如初,那麼也許我還會來找你。但若是不能,這次就真的再也別見了。”
上官婉兒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不帶絲毫停留。
方弦之有自己的自尊,上官婉兒也有自己的自尊。從前她妖嬈多姿,迷倒大片男子爲她折腰,而她只愛一人。現在她容貌盡毀,當然不願意留在所愛之人身邊。
上官婉兒走在燒燬了的房屋小路上,越走越擡頭挺胸,她發現自己根本就不後悔,坨屎再選一次,她也會救方弦之,自己的容貌跟愛人的性命算得了什麼。
方弦之,你等我榮耀迴歸,那時你再說娶我不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