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來了?”祁桓含笑與他對視。
祁睿冷哼,“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那我問你,父皇命我監督你,好好完成與玲瓏公主訂親一事,你爲何不聽話?”
“大哥此言差矣,我不是乖乖待在這宮中,每日等待離帝傳喚?可惜他似乎對我有所不滿,離帝的心思,便並非我所能左右了。”
祁桓此話一出,祁睿臉上怒意更甚,“你還敢說?若非你整日沉溺酒色,幽帝又怎會失望?我警告你,別擾了父皇的大計,不然即便你是我親弟弟,我也定不輕饒。”
“大計?”祁桓輕笑,漫如天邊層雲,卻溢出掩不住的些許失落,“天下蒼生,在他眼中,皆不過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罷了,你我又有何不同?”
“你還惦記着百里墨和那丫頭?他們殺了你二哥,此仇不共戴天!”
“哦?那倒奇了,爹告訴我,他們早就死於宮亂之中了。”祁桓微微一笑,眼底辨不出悲喜。
“你明知故問,你早就知道他們沒死,是不是?”祁睿面色陰沉,緊盯着祁桓,“不如明告訴你,我前些日子在幽、離兩國交界,還曾和他們打過交道,只恨未能如願殺了他們,爲二弟報仇!”
祁桓始終平靜的神色,終有了一絲變幻。
先是閃過星星點點喜悅的微光,繼而轉爲擔憂,在聽到祁睿最後一句時,隨即流露出釋然,最後,便又歸於靜流一般的寧靜。
“哦?如此說來,大哥還需多努力。”祁桓揮了揮衣袖,身形未動。
“這你不必擔心,他們此刻必定就在離國境內,我早晚會找出來,親手殺了他們!”祁睿話尾一轉,“你所要做的,就是儘快定下與玲瓏公主的親事!”
“那也並非我一人所能決定,大哥無需在我身上多費心,還是去做你和爹的大事吧。”
“你——我不同你廢話,你好自爲之!”祁睿說完,怒而將酒壺摔在了地上,拂袖而去
,在湖面上飛掠遠去,終至身影消失。
“少爺,你這樣與太子鬧翻,恐怕不妥。”陳顯忍不住從旁開口勸道。
祁桓卻似根本沒聽見,目光停留在兀自在地面翻滾的酒壺,彷彿陷入沉思,良久,才緩緩吐出句毫不相干的話來,“陳顯,你可聽說過‘天香樓’?”
“少爺所指,可是最近不時有人議論的鳳邑之內,甚爲有名的那間青樓?”
“不錯。”祁桓動了動,“我也聽聞了一些關於那裡演出之事,你說,這等熱鬧,又怎能少了我們?走,我們今晚便去‘天香樓’看看。”
“可是,少爺——”
陳顯本想再勸,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勸不住祁桓,除了跟隨,別無他法。而且這次,少爺沉寂了許久的眼中,竟隱約透出一抹晶亮,彷彿彼時那意氣風發的翩翩公子,在黑暗中露出光芒的一角。
祁桓在湖邊負手而立,長風入懷,將他碧蓮繪得栩栩如生的衣袖,吹得鼓脹。他幽幽的聲音自風中飄來,“陳顯,幫我去找一件素色衣衫,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現下這番模樣。”
他有種預感,“天香樓”一切行事,皆出自她之手。若真如此,他們必在那裡。
終於要想見了嗎?可換掉衣衫,只能掩飾表面的痕跡,那被時光已更改的軌跡,是否還能有所交集?
這一年的中秋,薄雲籠了月色,使得圓月被遮去大半,遠不如往年一般清亮。可這些微的陰霾,卻並不影響鳳邑街巷之中繁華,只因衆人期盼數月的“天香樓”神秘花魁,會在今晚如期現身。其神秘與真容,令早已在心中刻畫過無數次的客人們,如蜜蜂撲蜜般紛然而至,佔滿了整個“天香樓”。
“紫衣,你真要這樣做?”
“天香樓”最裡面一間隱蔽廂房內,百里墨裡在一旁,看着兀自調琴的蕭紫衣。
“不錯,墨,祁桓已來了數回,該是我露面的時候了,
一日不明白他的心,你我皆不可能放得下。”
百里墨沉默,片刻後黑眸中目光,又凜凜流轉在蕭紫衣身上,“可也不需要你做如此犧牲。”
蕭紫衣停了動作,垂首看了看自己。上身月白色鑲繡芙蓉的抹胸,下着石榴煙水百花裙,將妙曼身姿,勾勒得凹凸有致,凝脂般的肌膚,在薄紗中若隱若現。
對於在現代穿慣了短袖熱褲的她來說,這算不得什麼,可放在四國看來,確實是有些清涼了。
“我倒覺得,這打扮不錯,比總是一身紫衣強多了。他日你完成了大事,想要尋個差事,大可以來我這裡,一定穩坐花魁之位。”月清流倚在門邊,向蕭紫衣眨了眨眼,風情無限。
蕭紫衣隱隱有種直覺,月清流之意,並不在誇獎她姿容,就好似將軍府身着嫁衣那次。他所針對的,唯有自己平日裡穿慣了的紫衣。因爲當年入宮時,百里墨爲她準備的一襲紫衣,是那個冷夜裡唯一一絲溫暖,她也就不覺有何不妥。可她就是覺得,月清流是猜測到了什麼,因此,一有機會,便含沙射影。這男人,心思太不可測,她也懶得去猜。
“多謝月老闆美意,就怕我這姿色上不得檯面,到時候砸了你的招牌。”蕭紫衣將他的話駁回去。
月清流不以爲然挑眉,“即便是砸了,我也不會讓你賠,我整個人都許給你,這些資產,還分什麼你我?”
蕭紫衣懶得理他,復又轉向百里墨道:“墨,我要扮作青樓花魁,自是表面功夫也要做足,不然暗處必定有人跟着祁桓,在見到他之前被發現就糟了。不過你放心,我能保護好自己,再不然,還有你們在呢。”
百里墨抿了抿脣,轉身自衣櫃中翻出件霜白色披肩,一把扯下蕭紫衣臂上的挽紗,將披肩罩在她身上,“我會看着你,有事立刻開口,別一個人逞強。”
蕭紫衣頷首,手指輕輕拂過披肩暗金流蘇,深吸口氣,抱着琴昂首走出了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