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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巡城
張軒正色,他知道這個問題關係到張家的選擇,說道:“如今官軍不敢追着義軍打,而義軍正要逐鹿天下,豈能棄城之理,我不諱言,或許將來有官軍打過來。臨潁城守不住了,只有退守的時候。但是我義軍絕對不會放任天下百姓不管的。”
張素聽了沒有什麼表示,說道:“聽聞將軍想要巡城,我願意爲將軍引路。”
“那就有勞張三哥了。”張軒說道。
張素從小在臨潁城之中長大,對臨潁城最爲了解不過了,一出了縣衙就爲張軒解釋道:“臨潁縣歷史悠久,在漢唐之世,乃天子腳下,潁川郡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郡,到近世衰弱。”
河南每一塊地域之中都浸透着歷史。張素一開口先講古,說在漢時潁川郡如何是天下第一郡。言語之間就是那個意思---老子祖上也闊過。這種感覺古今如一。
不過,出了縣衙之後,張軒與張素在秦猛的簇擁之下騎在馬上,就開始指着外面的建築說道:“本縣在洪武,弘治,萬曆年間與數年前,三次大修城牆,不過,這縣衙還是洪武年間所修的,至今未有變動。”
秦猛是張軒在南陽收進來的少年,在信陽一戰,崎山鎮一戰,火燒店,項城,商水數戰之中,都表現良好,有功勞也有苦勞,羅岱也放下去帶兵了,張軒自然要將他提拔起來。
當然張軒不會說,他總覺得將羅家人放在親衛這個位置上,感覺很不舒服,秦猛纔是張軒的嫡系,一手一腳教出來的子弟兵。
“我知道。”張軒說道:“所謂官不修衙嗎?不過這建築兩百多年了,保持的還很好。”
張素沒有說話,其實也明白,不管再不修衙,縣太爺住得地方,能與平民百姓一樣,維護的自然是極好的。
張素一指遠處一處建築說道:“這鐘鼓樓也是洪武年間所修的。不過景泰年間也重修過,是全城最高點。白日守之以時刻,夜晚守之以更漏。”
張軒擡起頭來,問道:“這鐘鼓樓有幾丈高?”
張素說道:“臺高兩丈,樓高五丈,中間有兩千斤銅鐘,外面有十面大鼓。聲音可以傳遍全城。”
“兩千斤銅鐘?”張軒大喜,說道:“上去看看。”
這鐘鼓樓就在縣衙之前,張軒登樓近距離觀看號稱兩千斤重的銅鐘,也不覺得這銅鐘有多大,畢竟他後世見慣大型金屬構件,甚至有幾十噸重的佛像,這兩千斤重的銅鐘,不過,一噸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
“大人,如今兵馬紛亂,百姓不聞鐘鼓已久,不如重設鐘鼓,以安百姓。”張素說道。
張軒也理解,這個鐘鼓樓的作用,就好像是很多廣場上的大鐘,唯一不同的,現代人人都有表,而這個時代百姓手頭是沒有準確的記時工具的,都要靠這裡。
“秦猛。”張軒點點頭說道。
“屬下在。”秦猛說道。
張軒說道:“你派幾個人來來值守鐘鼓。順便告訴匠作營的人過來,將這個大鐘給我拆下來。報時用鼓就行了。何必用銅鐘啊?”張軒心中暗道:“這兩千斤銅,夠我打造多少門火炮吧。”
張素對張軒的感覺立即有幾分不好,這兩千斤重的銅鐘固然值些銀子,但是與臨潁一城的民心相比,根本不能相比,而張軒如此重財貨,恐怕不是一個好人選。
張軒打開窗戶四處往去,整個臨潁城都在張軒的眼中,張軒立即知道這地方的重要性,說道:“秦猛。”
“屬下在。”秦猛說道。
“派人將告訴夫人,將我的鋪蓋送上鐘鼓樓,我就在這裡休息。”張軒說道。這是一城的制高點,在這裡可以隨性應對突發狀況,而且鐘鼓樓本質上,也是一座中國式城堡,一旦有事,這裡也如同日本天守閣一樣,是最後的堅守據點。
臨潁遠遠沒有到安享太平的時候,張軒雖然稱不上枕戈待旦,但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張素心中給張軒加了一分,最少知道的現在還不是享樂之時。貪財之人成就大事的也不少,即便不能成就大事,能在亂世之中,善始善終也不錯。他來到張軒身邊,推開窗戶說道:“現在的臨潁城牆爲萬曆年間所加固,將城牆外面包磚,上面地基也是石基,垣高兩丈五尺,跺高五尺,城上有警舍二十一處。城角各建城樓,並建卻敵臺,引穎水入護城河,四門架橋。數年之前,縣令張公任,修建四關城,與重樓。並在重樓之上,並在四門門額上提字。南門提爲:‘潁陽保障’。東門提爲:‘若華初照’。西門提爲:‘煙光暮紫。’北門提名爲:‘雄闕霧列。’”
似乎是讀書人的通病,一旦涉及文采之事,就十分的興奮,張軒承認讓自己取名字,決計想不到這些名字的,最多想一個潁陽保障而已。取名字,這個簡簡單單的事情,卻是最考驗人的文采。
張素的樣子讓張軒忍不住的想打擊他,說道:“哦,我記得是從南門進來的。”
而南門上面提爲:“潁陽保障。”張素不用張軒提醒就能想出張軒言外之意。一時間有些尷尬。
張軒也不願意繞圈子了,說道:“張三哥也說了半天了,請問如何能讓臨潁百姓歸心。”
張素說道:“勸農。”這個道理非常的老套,幾乎是每一個地方官上任都要關係,而都不關心的事情。他繼續說道:“河南大旱三年,旱蝗相繼,已經耗盡了民力,縣城之中,還有一點人樣,而成外早已是餓殍滿地了。縱然義軍行劫富濟貧之策,又能行多久啊?如今連富戶也沒有餘糧了。就如我家爲例,將軍大發慈悲,沒有收繳我家的糧食,但是我家的糧食也不過能支撐我家半年有餘,半年之後,這地裡如何還是顆粒無收的話。我張家也待去要飯了。”
張軒沉默了一會兒,他知道張素說得是實話。所謂民以食爲天,如果大明能解決這個問題的話,李自成與張獻忠也不會鬧到這種地步,現在天災從張軒的助力,也變成了張軒的阻力。說道:“如何勸農?”
“勸農早有一定之規,給耕牛,修水利,養民力。如此而已,但是大災連連,時序不正。縱然有將軍有滔天之力,又能做多少啊?”張素也並不知道是給張軒說,還是給自己說,道:“我豫民到底做了什麼孽,這賊老天,怎麼才能給活路啊。”
他說着說這就眼淚縱橫而出。
崇禎十四年的河南人,實在是太苦了。
“今年秋種如何?”張軒問道。
“幾近沒有。”張素說道:“百姓已經到了人相食的地步,即便是有種子種下去,還不到發芽,就被人拔出來吃了。不過,我看過野地之中,似乎有野生的冬麥,不過甚至不到十一之數。不知道能長到明年收穫的又有多少?”
收麥子的時候會有野穗留到地裡面。無人種也會自己發芽,張素說得就是這個,不過,這樣自種自收,自然比不了耕種。”
張軒說道:“秦猛。”
“屬下在。”秦猛說道。
張軒說道:“傳令給羅岱,讓他帶麾下馬隊巡視全縣,何處有麥苗來稟報我---”張軒說到這裡,忽然一頓,他總覺得羅岱不是能幹這樣細緻活的人。說道:“算了,我去一趟吧。”他轉過頭來,對張素說道:“張三哥,可敢與我一併巡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