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說的武昌城,其實是江夏縣,而武昌縣在武昌城之東,已經被張軒納入麾下。
武昌就是後世有名的武漢三鎮。
武昌,漢口,漢陽,爲長江漢水所分割。張軒大軍逼近,從不從陸地上逼近武昌城下。張軒派人簇擁着弘光帝在城下招搖,以招降武昌城衆人,武昌城留守的士卒,號稱十萬,但實際上不過一兩萬而已,大多都是敗兵,少數是城中徵召的民夫。
唐王一身戎裝,站在城頭,用千里鏡看着分明,正是弘光本人,但是他嘴角微微咬牙,手按在千里鏡上,按得指節發白,深吸一口氣,立即恢復過來,他哈哈一笑。看上去胸有成竹,說道:“賊人計窮也,賊人六月興師,連續征戰數月,師老兵疲,而今無計可施,用一區區戲子來詐城,也太小看本王了?”
“賊人再來,射死勿論。”
“是。”守城的衆將士紛紛聽令。
還好,弘光在武昌這一段時間,深居簡出,很少與下面的人接觸,故而城頭上認識弘光帝的人並不多,唐王這個命令,還能執行下去。
但是,唐王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這個消息一定會泄露的,到時候武昌城根本守不住了,而更讓唐王擔心的是,弘光被俘虜了,朝廷羣龍無首,該如何是好。
他雖然憂心忡忡,但面色不該,不管他心中多麼擔心,都要先做好眼前的事情。
“咻咻。”的長箭破空之聲,這些長箭就是設向弘光的。
不過張軒派在弘光身邊的士卒,一個個都機警的很,一聽聲音,立即反應過來,一面面盾牌豎起來,將弘光遮擋在裡面,弘光只聽見,長箭釘在盾牌的奪奪之聲。
後背猛地出了一聲冷汗。
見城頭如此應對,一行人將弘光拉了回來。
張軒見狀輕輕一笑,說道:“陛下,城內的人,可是要至陛下於死地而後快,陛下沒有報復之心。”
弘光說道:“亡國之君,本就該死。”
說了這一句之後,閉目不言,一副閉目待死狀。
張軒心中暗歎:“我記得這弘光無能的很,卻不想還有幾分硬骨頭。”
這一路上,張軒想讓弘光出面勸降,但是費盡了口舌,用刀劍相逼,弘光就是不發一言,逼急了,只求一死而已。從沒有向張軒求饒的意思。
張軒也不在意,說道:“這兩日,有時間就讓他去城下逛逛,記住保護好他的安全。”
“是。”樓磊說道。
大軍初來乍到,還沒有站穩腳跟,張軒身邊的不過三萬之衆,因爲一路過來,佔據了不少府縣,都要留兵力駐守,等大軍到來之後,纔會一一歸隊。而且張軒也決定,不急攻武昌。
要將武昌城留給羅汝才。
張軒麾下奪了弘光已經大出風頭了。如果再將武昌城給拿下了,風頭太盛,卻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武昌即便搓手可得,張軒還是想等上一等。更不要說左良玉還在城中,雖然張軒覺得左良玉多半病重,不能理事了。
但是左良玉一日沒有嚥氣,就不能小窺。
只是他並不知道,城中形式發展之快。
唐王回到自己的府邸,關上了門,一下子坐在太師椅之上,渾身鐵甲撞在木頭之上,發出“砰”的一聲。
“殿下,可是心情不好?”唐王后曾氏說道。一邊說,一邊將旁邊的僕役趕走,親手爲唐王倒了一杯茶說道:“殿下身居要位,隨時謹言慎行,雖然在府中,但並非沒有外人的眼線的。”
唐王說道:“有你在,我放心。”
唐王與王后,也是患難夫妻。
唐王一系列坎坷,曾後都配他經歷了,特別是在鳳陽高牆之中,唐王被關在高牆之中,是曾後奔波勞苦,爲唐王走動,賄賂太監等等,可以說將自己的嫁妝全部砸進去了。
如果不曾後,唐王恐怕撐不到走出高牆的那一天了。
所以唐王待曾後與別人不同,可謂一心一意,他來到武昌之後,弘光因爲唐王擁立從龍之功,賞賜十二名美女,但是唐王從來不碰,只是當做侍女來用,而曾後也是書香門第出身。見識廣博,是唐王的良師益友,很多事情唐王都與曾後商議,以曾後的手腕,區區後院之事,根本不在話下。
唐王有時候也說,曾後如果是男兒,金榜題名不過等閒而已。
“到底怎麼了?”王后說道:“難道不能給我說嗎?”
唐王臉上抽動兩下,說道:“又有什麼不能說的。陛下----,陛下-----,陛下在賊人手中。”
“什麼?”曾後大吃一驚,說道:“殿下可曾看錯。”、
唐王聲音之中,有一絲惱怒之意,說道:“如此大事,我怎麼敢看錯。”
這一絲惱怒,卻不只是向誰而去的。
曾後臉色沉吟下來,曾後而今三十出頭,一身風采退卻稚氣,明豔之餘,更有莊重的氣質,她在房間之中踱步說道:“殿下,這武昌城守不住了,還是速走爲上。”
唐王搖搖頭說道:“我是不會走的。這武昌城本來就是死地而已,外爲可援之兵,內爲可守之城,而今半年之內,武昌是一個援兵都沒有,城中情況,是萬萬撐不到半年之後。”
“本就不可守。孤接下這個差事,就沒有想過活着走出武昌城。”
“殿下之心,”曾後說道:“妾身又怎麼不知道,妾身留下來,不就是與殿下同死。只是時勢不同,而今陛下落入賊人手中,那麼一起跟着陛下離開的文武百官就安全嗎?”
“賊人攻勢如此兇猛,如果再羣龍無首,如何能抵擋賊人的攻勢。”
“殿下以爲誰能擔當大任,是潞王?”
唐王一聽潞王,就皺起了眉頭。
他首先想起來的就是潞王手上長長的帶着竹筒的指甲。他知道外界對弘光的評價並不好,但是他卻覺得潞王估計還比上弘光。
“潞王恐怕不肯擔任大任。”唐王說道。
曾後說道:“如果潞王不行,那麼殿下豈不是有機會了?”
唐王一聽眼睛頓時一亮。
因爲聚集在武昌城中的宗室之中,只有潞王乃是萬曆皇帝之後,與崇禎一脈血脈最近,最有資格,而潞王不行的話,那麼就要從其他諸王中選,倒是血脈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唐王就有機會了。曾後最明白他的枕邊人,知道唐王心中長有建功立業的想法,是他特殊的幼年所造成的,否則也不會因爲勤王之事,投入鳳陽高牆之中。說道:“何大人應該已經逃了,否則今日城下不僅僅是陛下,還有何大人,殿下與何大人有舊,憑藉何大人之力,未必沒有一爭。天下局勢如此,正是當仁不讓的時候。”
“殿下萬萬不可錯過。”
唐王只覺得這一句話,說到他心坎之中了。
對,就是當仁不讓。
並非他貪圖權勢,而是如今藩王之中,除卻他沒有一個成器的。爲了力挽狂瀾,爲了重振江山,即便是列祖列宗在天有靈,也會保佑他登上帝位。
唐王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只是,孤如此棄城而逃。如何面對天下人?”
唐王其實已經心動了,只是面子上過不去。曾後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卻在此時,聽到了外面有人闖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面之上,說道:“殿下不好了。”
“有什麼事慢慢說。”唐王說道。
“左軍,左軍開城門從江上跑了。”此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