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有火船,旁邊有炮臺,水師被夾在水情複雜的水道之中,周輔臣一時間很難受。
不過雖然很難受,周輔臣對此還是早就準備的。能做到有條不紊的應對。
但是王進纔此刻就在罵娘了。
對於現在這個任務,王進才接到的時候,心裡就犯嘀咕。原因無他,根本沒有打過,王進才也算是老油條了,但是這種登陸戰,他還是沒有嘗試過。
不過,張軒挑選他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首先就是王進才這個人,王進才這個老油條,雖然滑頭。但是最惜命不過了,將他逼到危險的地步,反而有上乘的表現。每個人不同的性格,就要有不同的使用方法。
比如羅岱就要悠着點。否則你不知道羅岱給你捅什麼窟窿。
但是王進才就要逼着點,否則他只會打醬油。
其次,就是兵員因素。
寧波軍是新建的軍隊,比起原來的老部下要差太多,真損失慘重,張軒也不心疼,也正是新組建的軍隊,故而軍隊之中南方人比較多,大多會水。雖然北方人不一定都是旱鴨子,但是旱鴨子的比例還是比較高的。
而跟隨張軒的老部下,雖然最近補充了本不少南方人,但是北方人還是佔絕大多數的。
不管怎麼看,就是王進才所部最爲合適了。
王進才已經決定夠棘手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戰事還會有這樣的變化。一時間並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轟。”的一聲,讓王進纔有種震耳欲聾的感覺,一時間失去了所有聽力,只能聽見嗡嗡嗡,好像是蚊子的聲音。
他扶着木製牆壁,站了起來,卻發現滿眼的狼藉。
大片鮮血,幾乎到處都是。還有一具具屍體,幾乎要堆積在一起。
周圍的人好像沒頭蒼蠅一樣。還有幾個人圍繞正王進才大聲喊道:“大人,大人-----”
王進才聽過來,卻好像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此刻他才知道,或許是一枚炮彈打了過來,或者船上的火炮炸膛了。一時間王進才也沒有心思去想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卻能確定一點,那就是繼續待在船上,並不是什麼辦法。
“登船。”王進才說道:“登船。快,登船。”
王進才聽別人的聲音,都是非常細弱,所以他拼命大喊,在別人聽來,就好像是咆哮一樣。
所以人立即執行王進才的命令。
一艘艘小船從大船隻上吊了下來。這些船不大,按規格來說,應該叫做快蟹。
呈長條狀,不用帆,用槳。數十人坐在船上,幾十根木漿伸入水中,就好像是蜈蚣的腳一樣。
用力划船的話,速度很快的,再加上這一片水域本就不寬,城陵磯本就是渡口,幾乎可以直接靠岸。
衝過去登陸,就行了。
看上去很容易做到的時候,但實際操作起來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因爲炮擊和火船的原因,船隊有些混亂了。放下的小船也有一些混亂。
一艘一艘前前後後的,亂成一團。
甚至還有不少船隻碰撞在一起的事故。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原本在船上的時候,還能保持聯繫,是借用了周輔臣船隊上旗語。而放下小船之後,王進才所部之中,可沒有這樣的人才。
其中混亂可想而知了。
王進才忽然覺得自己從一個大將,成爲一個小軍官,所能管轄的,也只有這小船隻中,三四十人而已。
他對他麾下所有軍隊,都失去了控制。
王進才心中暗罵:“張軒你這個王八蛋,老子現在已經大將軍了,你還讓老子給你當小兵拼命。”
不管王進才心中如何腹誹,但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沒有退路。只有前進,不能後退。
水師陷入激戰之中。勝負暫且不論,王進才本人絕對不會將自己的小命寄託在別人手中。
在水面之上,作爲一個北方人。王進才只覺得渾身上下不自在,只有腳踏實地才能讓他安心。
“給老子衝。”王進才踩在船邊上,大喝道。
王進才所在的座船,很快就衝到了最前方。畢竟王進才身邊的人,都是他保定老兄弟,合作默契。一個個都是精銳,而且與王進才一樣,在水面之上非常不自在。
“轟轟轟。”一枚枚炮彈砸進水中,迸射的水柱將王進才從頭到尾,澆的溼透。
不過一會功夫,炮臺上的人,就感覺到這樣的效率太差了,這個時代大炮準頭,轟擊周輔臣那些速度慢的大船都有些吃力,更不要說是這些速度很快的小船了。
幾乎沒有命中的,都是空對空。僅僅是打一些水漂而已。
不過,城陵磯上面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的,王進纔看過去,已經有數隊士卒下來了。遠遠的看不清楚他們有多少人。但是數量上最少有千餘人,看樣子要在岸邊列陣。
想要登上江岸,恐怕要有一場惡戰。
王進才面目猙獰,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一戰。那就是盧象升戰死的一戰。
那時候他不過是一小卒,拼死殺出來之後,又被收攏進其他官軍之中,好幾年打打轉轉的。
也是那一戰,讓王進纔有了深刻的印記。讓他知道,在戰場之上,敢拼命固然重要,但是命是自己的。
保命也很重要。
“老子當初也拼過命。”王進才目眥欲裂,熱血上頭。臉色都變得通紅起來。
在王進才的眼睛之中,整個江岸向他撞了過來,高出水面的城陵磯,上面有不住噴火的大炮,就好像一頭會噴火的巨獸一樣。
隨即一聲聲木槳敲擊水面的頻率,越來越快。力度越來越大,船頭看上去微微擡起,就好像是要起飛一樣。
王進才衝在最前面,身後的數十隻船都跟在他後面。似乎是王進才本身聚集了部下的士氣。
而他也成爲明軍攻擊的目標。
一時間無數箭矢向王進纔打了過去。
王進才長刀出鞘,來回遮擋。不過依舊不能全部擋下來。不過王進才數十年拼殺的經驗不是蓋的。
避開要害,或者讓箭矢射在盔甲之上。
不過,雖然箭矢被盔甲擋住了,但是長箭力道卻不能減弱。每一箭的力道就好像是重重打了一棍。
王進才依舊屹立不倒。看着距離江岸越來越近,大喝一聲道:“夥計們,操傢伙。”
所有船槳一瞬間都扔到水裡面了。
所有水手都抽刀在手,大聲喘息着,也不知道拼命之前的緊張之感,還有努力划船,消耗了他們太多的體力。
一時間激烈的擊水聲平息,只剩下所有人沉重的喘息之聲。
“轟。”的一聲炮聲,瞬息打破了這種寧靜。
這些炮聲不是一聲,而是很多門大炮一起發射,並不是轟擊江中的大炮,而是很多門岸邊的小炮。
一瞬間,就好像一陣暴雨一樣打了過去。
慘叫之聲此起彼伏,不知道多少艘船被擊中,這些小船,製作非常容易,也同樣經受不起轟擊。哪怕僅僅是小炮。
頓時有幾艘船掀翻在地,無數士卒在水中掙扎。
還好這些人大多都是浙江,湖廣人士,生於水鄉倒也不怕水。不過人在水中,幾乎沒有戰鬥力,這些人就不用指望了。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江岸上面的箭雨炮矢也越發密集,還好這片堤壩有二千多長,千餘士卒蔓延在這麼長的江岸之上 ,也不足以封堵住所有想要登岸的士卒。
“咚。”的一聲,王進才的座船重重的撞在岸邊的石頭之上,由於這裡天然的地形,幾步不用涉水,就登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