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昭儀出現得很是及時,似乎恰好可以幫把手的樣子。
但小凝就像炸毛的貓,沒跟寒毛都豎了起來,只覺得頭上懸着一把刀,沒準下一刀就要割到自己喉嚨管上了。
“不必了,”她警惕地盯着她,“閔昭儀,皇后娘娘有我扶着就好,我不成,這還有這麼多宮女太監和禁軍了,就不勞煩昭儀娘娘了。”
閔昭儀不以爲意地聳了下肩膀,故意逗她似的,“好啊。”
小凝愣住,她還以爲閔昭儀會堅持一會兒,結果沒想到對方境內然這麼簡單就放棄了?這跟預料中的不一樣啊。
“傻丫頭。”
江如雪失笑,這大庭廣衆的,真出了什麼事,閔昭儀逃得了嗎?她現在不僅不想過來扶自己,怕是恨不得離自己十萬八千里不止。否則若是自己出了意外,恁的沒她的事,只要她站在這裡,皇帝今後也見不得她了。
所以爲了防止自己陷入這樣的困境,閔昭儀快步搶在前頭,躲瘟神似的躲着江如雪,深怕自己跟她沾染半點關係。
上了高臺,閔昭儀似乎居高臨下地看了眼還在慢慢攀登的江如雪,眸底精光一閃,擡腳便往護道宮而去。
護道宮外,御醫正熬着膏藥,門口擠滿了人,太監端着火盆走了進去,宮女來回換着銅盆,被鮮血染紅的水一盆又一盆地往外送。因走得太急,一個宮女竟砰地帥倒在地。
周公公出來招呼着人,“快帶快點,動作都麻利點,拿火過來……哎喲,你那腳蹄子就不能踩穩着點嗎?還不快收拾了!”
閔昭儀上前,有些奇怪,“不是說傷口已經處理好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周公公還道是誰在說話,沒想是閔昭儀,剛要出口的責罵立刻吞了回去,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這本來是處理好了的,但不知怎麼,明王殿下在裡面發脾氣,又崩壞了傷口,正忙着止血呢!皇上和太后都快急瘋了……哎呀,娘娘,咱不說了,還得進去伺候呢。”
說完,他人便馬不停蹄地衝了進去,張羅着讓人準備藥布三七粉等。
閔昭儀正要進去,目光忽地觸及地上那攤血紅的水,頓了頓,又停住了腳步,同身邊的人道:“瞧這裡頭忙的,這會進去只能天麻煩,咱們還是在外面等着吧。”
侍候人點頭,“是,娘娘。”
不多時,但聽裡面傳出一聲怒吼,似乎正傳自於齊尚,閔昭儀心中凜然,更生退意。
她從來知道進退,在皇帝心情不好的時候往前湊,便是好心也能辦出壞事來,還是規避着些好。
“查!”齊尚清朗的聲音驟然陰沉,“告訴劉向!在回到永樂城之前,務必將此事查個清清楚楚!朕誅他九族!”
馮九卿安撫的聲音隨後響起,“皇帝,稍安勿躁!這還只是哀家的猜測!莫要驚着御醫。”
護道宮中,齊璞瑜半露上身,露出傷痕嚴重的身體。院判頭上冒汗,身覺正處於盛夏酷暑,後背的衣服都黏在了一起,手下的動作也小心翼翼。
馮九卿衣襟上也染了血,陰沉的氣氛將整個內殿變得詭異了起來,她嘴脣發白,眼底一片通紅,若不是齊璞瑜用手指輕輕勾了下她的手指,她幾乎就坐不住了。
她策馬多年,跟着江南的唐師傅也學過訓馬,那馬兒本是極溫馴的,斷斷不會突然受驚,必是有什麼東西刺激到了它……是有人要害她。
究竟是誰?是誰有這個膽子?她如今已是無權一身輕,不過就享受着皇帝的敬愛而已,有什麼值得人針對的?
“當務之急,還是讓人先去查了那馬的馬料,看看是否有何不妥。太后,你當冷靜。”齊璞瑜定定地看着她,僵冷不敢動彈的手臂傳出陣陣刺痛。
“周公公,你親自去!”齊尚掃了眼旁邊伺候的宮女,忽地低沉了聲音,“讓劉向親自查,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
周公公喏喏應聲退走,齊尚這才上前,雙手放在馮九卿的肩膀上,“母后,您放心,這件事朕一定會查清楚,絕不會讓齊叔伯白白受殃的。”
馮九卿知道自己過於緊張了,齊璞瑜在戰場之上受過的傷大大小小,比這嚴重的多得多,那皮膚上留下的傷痕她都看過,相比起來,這手臂上的傷其實不算什麼。
只是她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會針對她?那會不會,今後還會針對齊璞瑜?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挑撥皇室感情?對誰有利?
她腦子裡只剩一片混沌,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想不明白,尤其不明白的是,她有什麼值得被針對的價值?
深深地吸了口氣,馮九卿緩了緩臉色,看向齊尚,“皇帝,這裡血腥氣重,你別在這兒待着了,該下去定定局面,免得他們胡思亂想。”
齊尚嘴巴崩成一條直線,神經卻好像更爲緊繃,視線靜靜釘在齊璞瑜的肩膀上,“齊叔伯……痛嗎?”
他頭髮都被汗水打溼了,你說痛嗎?
馮九卿苦笑,清冷黯淡的眸子裡閃過幾分不解,輕輕拍了拍肩膀上的手,“正了骨就好了,只是我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人,會來針對哀家?哀家近日,並未觸及任何人的利益纔對。”
齊尚動了動嘴巴,卻什麼話都沒說。
忽地,外面猛地傳來驚呼聲,竟比這屋裡方纔還要大的騷亂,華裳驚慌失措的聲音很是震撼。
“皇后娘娘!御醫!御醫快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齊璞瑜沉下臉,“尚兒!”
“皇后?”馮九卿一驚,回頭時,齊尚已經一個箭步衝了出去,他看了看院判,“御醫,先……先去看看皇后!”
院判手中正縫合着傷口,三七粉都不太夠用了,突然聽到這句,腦子竟一時轉不過彎來,“現在?”
“皇嗣要緊。”齊璞瑜言簡意賅,“換別人來縫傷口。”
院判目光一凝,也知道輕重,忙將手上的活交給了其他御醫,急匆匆地走了出去。馮九卿目光在齊璞瑜身上定了定,也想去看看,但又放心不下。
“去吧,”齊璞瑜勾了下嘴角,俊朗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熟悉的、戲謔的笑容,“區區小傷,不傷大體,尚兒的第一個孩子,不能出事。”
馮九卿抿了抿脣,笑着點頭。
他懂她,便已足夠。
馮九卿起身,走出內殿,映入眼簾的,是皇后被放在門外羅漢塌上,血紅的裙角逶迤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