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話,就見靈脩大步向我走來,“怎麼了然兒,天大的事兒?”
我看着他不無焦急的表情,不禁“撲哧”一笑,“怎麼,何貴兒沒告訴你我是爲了救你出苦海?”
我說得輕鬆俏皮,逗得他也是寵溺的一笑,“你啊!”
我玩笑開過了,想起了正事,關於徹查一事我還需要等只剩我們兩人的時候再與他說,眼下宮門外我轎子裡坐的那位還等着呢。
於是握住他本想撫上我面龐的手,“我真的有事。”
他聽我如此說,便將手安心置於我掌中,繼而反扣住我的,“怎麼了?”
我將頭靠近他的懷裡,低聲喃喃,“玫妃的母親正在承乾殿外,她突然出現,我只好把她帶到你這兒,免得別人說我包庇罪犯。”
他沒有犯愁,反而是低低一笑,將我的身子環緊,“然兒的麻煩,會是誰找的呢?”
我只當他親暱的動作是掩人耳目,誰承想他接下來這麼一句,“我總是替然兒解決麻煩,總該有點獎勵吧!”
我看着他越靠越近的臉,忽然明白他接下來的動作,心裡微嗔,倒也奇怪,我們連孩子都有了,一個吻算是什麼獎勵?
容不了我多想,脣上已覆上一陣溫熱,我只能乖乖的任他欺負,不然我的麻煩怎麼辦呢!
半晌的熱吻,待他放開時,我緩緩的做着深呼吸。
他也是稍整理了一下,纔出聲問我,“人呢?宣她進來吧!”
我看了看子謙,他會意之後轉身出去。
回來時卻只有他一人,且腳步略顯匆匆,我心裡一沉,立刻明白,甄尹氏一定是出事了,不是失蹤,就是……
“啓稟皇上,罪臣之妻甄尹氏自盡身亡了。”他的聲音裡卻是透露出一絲輕鬆的意味,讓我有些不自在。
“怎麼回事!”我真是又驚又懼,方纔我下轎時還是好好的一個活人,怎麼突然就想不開了呢?
事有蹊蹺。
我提步就向外走去,卻被靈脩一把拉住,“然兒等等。”
我不解的回頭,剛好看見幾位丞相也陸續從書房出來,見了我,沒有驚訝,看來剛纔何貴兒進去的時候的確是提到我了。
我微微擡起頭,他們給我見過禮之後便走了過來。
爲首的衛相早就是欲除我而後快了,自然不會給我好臉色,“老臣方纔聽聞何總管說有天大的事兒,沒料想竟是貴妃娘娘在此。什麼時候,貴妃娘娘竟成了比朝政還重要的天大的事兒了?”
一席話像是錐子一樣直逼我心尖而來,我沒有被他的氣勢和語言逼退,只是淡淡一笑,轉而看向一旁我向來不甚上心,但絕非泛泛之輩的老狐狸尹相,“丞相說笑了,本宮哪裡是什麼天大的事兒,只是本宮孃家嫂嫂的姑母進宮求見皇上,本宮做個人情罷了。”
“娘娘進了皇宮就不該再提‘孃家’二字,更何況,女人家瑣碎小事……”估計是想說我更是無理取鬧,結果他猛然間想到,我所說的“孃家嫂嫂的姑母”便是已故玫妃之母,甄隱相的正式夫人,也是眼前尹丞相的親妹妹,就算甄家倒了,甄夫人可是出身尹家,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怎能再樹敵呢?
他礙於靈脩的面不好直接注視我,否則我一定會眼皮直跳的。
尹丞相倒是立刻明白了什麼,加上他現在與左家可是親家,自然是倒向我的,殷相在冀兒週歲的時候就已經明顯表示過追隨皇子,也不會在今天爲難我,而祖父更是自家人。
只剩下一個趙相,人長得白白胖胖,一副“和事老兒”的樣子,我心裡一跳,真是個人物!
若是這樣的人,只要我不與他衝突,他犯不着與我爲敵。
定了定心神,衛相看來是不能奈我何了。
不過,我神氣歸神氣,偏偏就不說話了。
除了祖父和趙相之外,其他三人倒是有些訝異我的行爲,尹相很快反應過來,便接上我的話道:“娘娘說的可是微臣之妹,現下罪臣之妻甄尹氏?”
我點了點頭,卻絲毫沒有客氣,“甄夫人不求丞相這個親哥哥,倒是繞了一大圈的親戚關係找到本宮,倒是真讓人詫異。不過,即便是丞相的妹妹,現在也是待罪之身,本宮就直接把她帶來,請皇上發落了。”
祖父依舊不動聲色,趙相卻是挑了挑眼角,笑容也更是加深了。
老狐狸尹相的臉色也不太好了,尤其是覺察出我似乎對尹家做派十分不滿之後略微有些緊張,只得趕快跪下身去,“微臣惶恐。”
我本該表示一下我的不屑之情,可是偏不,我淡笑着不顧身份拉起了老狐狸,“老丞相這是說什麼話呢?本宮倒是想好好討教一下,這深宮之中,禁衛重重,親家姑母隻身一人,究竟是如何進來的呢?”我這話有兩層意思,若是他知情,那我就是表明我置身事外的態度;若他也是被誰擺了一道,那我算是提點他。罷了,就算我不“提點”他,這老狐狸早就明白了。
估計甄尹氏,平日裡丞相們都是見過的。此刻她雖說人已死,可別人並不知情。
是時候有人提醒靈脩該做些什麼了,可是衛相還在拿捏究竟如何應對,尹相被我的一下話弄得沒了聲息,我是不會讓祖父出這個頭的,而趙相,一臉笑眯眯的是無論如何不會開口了。
那麼,就只剩下,表面上投靠了冀兒,也就是倒向我的殷齊。
我剛想擡眼看他,他倒是先開了口,“不知玉容夫人進宮有何事?娘娘可曾詢問?”
玉容夫人?
是指甄尹氏吧!
我略有不解,先不回答,而是看了看靈脩,他明白我的意思,皺皺眉,“雖說甄家罪大惡極,可夫人只是一介女流,並沒有去了誥命夫人的榮耀,又是已故玫妃的母親,算是朕半個岳母,理應禮待。老丞相倒是提醒了朕了。”
殷齊雖說是爲我開口,不過卻也討來了自己的好,也不算是幫我,我心說。
“老臣只是儘自己的本分罷了,皇上謬讚了。”他微微低了低頭,還是一副武將風範。
靈脩高興的大笑着,“朕早說過有殷相,朕的江山必定穩坐!”
殷齊只是豪爽的笑笑,我覺得,相較於其他官員文弱的樣子,殷相倒是現出一副英雄氣概。
“既是禮待,那朕還是出去迎迎吧!”說着,牽着我的手,笑着走了出去。
我心裡卻不斷跳着,轎中人早已沒了生息,靈脩這是幫我跟這樁命案脫離關係,可是我卻越發覺得這跟他絕對有關係。
走到轎前頂住腳步,擡轎的小太監趕緊打了個千兒,然後向轎內的人說到:“皇上駕到,請玉容夫人下轎。”
我和靈脩就這樣牽着手笑着等着,自然一干老臣也是要出來迎的。
等了半晌,轎內沒有動想,小太監也是急出了一身冷汗,只得再次通報,“皇上駕到,請玉容夫人下轎!”
他握着我的手一緊,我擡頭一看,他的劍眉已是高高蹙起,我也配合着做出一副“深知不妙”的表情,用力回握他的手掌。
他人未動,只是冷冷的開口,“打起來。”
小太監哆哆嗦嗦的掀起了轎簾,裡面的景象完完整整的展現在我們所有人的面前。
穿着一身宮裝朝服的甄尹氏,雙目瞪出,全然是驚訝和恐懼的神色,很難想像她臨死之前究竟遭遇了什麼。我的視線順着她的臉向下看,人卻癱倒在了靈脩的懷裡。
雖然我已經知曉她的死訊,可是親眼看見這樣的慘象,卻立刻就沒有了只覺。她原本插在鬢間的金簪正插在頸上的動脈裡,傷口仍在一汩一汩向外噴着鮮血,我似乎感覺到她的脈搏還在跳動。屍白的臉、頸,明晃晃的金簪,紅的妖豔的跳動的血,幾乎翻成白色的眼球,我只覺得恐怖異常,卻根本無法閉起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我僵硬着問出來,卻等來一隻溫熱的手覆上了我的眼睛,耳畔傳來靈脩低沉又溫柔的聲音,“然兒,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