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突然一抖,“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人呢?”越是緊要關頭,才越要處變不驚。
“據說是在趙相府上,從江寧回來一進京,便去了趙府。”神色也不是很好。
我的手緊握成拳,“看來趙相果然心思細密,他人都沒有發覺陳福的事,他偏偏能搶在衆人之前。”眉心舒展,“不過,這樣一來,也是出頭的椽子先爛,日後收拾他,也算是多了一宗。”
“娘娘所言甚是,只怕陳福已經與娘娘坦誠的事情,還沒有幾人知道。”說着看了看一旁的馥兒,微微一笑。
果真馥兒愣了片刻,“難道你故意放他走的?”
我搖搖頭,“哪有什麼故意不故意的?他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況且,他走的時候我不是已經昏睡了麼?”
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也不再插話了。
“皇上知道了麼?”我有些明白爲何今晚他會到擷芳殿去了。
“皇上剛進延藻宮還沒來得及坐下,擷芳殿便派人去請說是新貴妃有要事要面見聖上,因此皇上便又到了擷芳殿去了。”
我笑了笑,“借趙家將陳福保下來,倒是省了我許多功夫。”
子謙略有些憂色,“娘娘,您不擔心麼?若是藉此機會,陳福真的投靠了趙家……”
的確,陳福能夠背叛靈脩,就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不過,也就難保有第三次了。
所以,只要他肯爲我所用,我自有防着他的辦法。不過,我內心,卻還是願意相信他的。
“這就要靠你平日多留意了。”我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子謙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垂下頭去,思索起來。
留馥兒在偏殿住下了,我也就收拾收拾睡下了。
入了五月,天漸漸熱了起來。
我依然是怕熱,所以子謙早就備下了大的冰石,鎮在翊書宮的地下。只是自從夜雨走後,我讓他把酒窖封了,就只好另找地方了。
我依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也不肯操心。
靈脩也依然正大光明的來看我,陪我坐坐,只是從不過夜罷了。
聽子謙說,也會時不時有着打探和監視的角色出現,不過絕對不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就是了。
漸漸的,翊書宮也就成了只有皇帝才能進的禁宮了。
只有素日出了名的與我交好的馥兒仍是時時出入,自袁妃與丁昭儀知道我有孕在身之後竟也是一次沒有出現了,唯恐被人知曉。
不過,爲了讓我“寬心”養病,靈脩吩咐我的家人可以隨時入宮陪伴,所以明照倒是常來陪我說笑,或者講講最近發生的事。
陳福果然藉由趙家再次回到了宮中,非但沒有治罪,反而是憑藉平亂中的掩護出色而備受嘉獎,只是沒有留在承乾殿,而是在擷芳殿做太監總管。
至於他這幾個月究竟去了哪裡,我也一直沒有機會問,只好吩咐子謙再細細查探了。
靈洵回了江寧也沒什麼大的動靜,只是兩江總督的調換讓她很是氣憤了一陣。
隋亮仍然陪着她,不過據說靜思抱月二人,在回江寧途中不知怎麼就染上急病,過世了。
不出所料,定是我方所爲,只是是靈脩還是明照,是何貴兒還是子謙,也有可能是其他勢力,就不得而知了。
入了七月,我漸漸有些擔心起來。
冀兒珊兒均兒的生辰都在七月,別的不說,單是均兒今年週歲,我即便身體不適,也是必須要出席的,已是近六個月的身孕,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這幾日子謙和夏兒也明顯發現我的憂心,也都在想着該怎樣處理。
靈脩來的越發勤了,每天跟我黏在一起,對這個孩子也是格外的上心,只是閉口不談十五十六兩日的事情。
我明白他也在權衡輕重,我也自然是在想一個能夠儘量萬全的方法。
馥兒幾日不見,說是最近心情憂鬱請了國師進宮宣講佛法。
一時間,擷芳殿的耳目便齊齊的盯上了婉梨宮。
這晚,夜已深,我和夏兒仍然是對坐在榻上,有些睡不着。
子謙卻忽然輕聲敲了敲門,“娘娘,有客。”
我聽他這般謹慎的聲音,與夏兒對望一眼,“進來吧。”
兩個身影魚貫而入,子謙只是徑自走到我的身側,另一人走到身前便已跪倒在地,“奴才陳福給主子請安。”
我心頭似一塊大石落下,夏兒卻是一驚直接站了起來。
“起來。”穩住情緒,也是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他身前。
起身,微微擡起了頭,一雙精明幹練的眼睛便對上了我似笑非笑的眼神。
“謝主子。”
既然開口喚我“主子”,便一切瞭然。
“你……”我皺了皺眉,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陳公公可讓娘娘操了多少心!”這是夏兒的一句抱怨,善解人意的夏兒早已知曉陳福的事情不僅是叛變那般簡單,也自然默默的看着我的擔心。
這一句話卻讓陳福臉上微微一赧,低下頭去,“奴才讓主子擔心了。”
我輕嘆了一口氣,“是你自己的造化,與本宮無關。”並沒有表現的十分熱絡或是激動,或許這纔像是我的風格。
“不過,奴才之所以遲遲未歸,就是不希望主子爲奴才的腦袋費神,如今奴才戴罪立功而回,不必主子出面,已經安穩下來了。”
夏兒卻是嘆息一聲,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陳公公錯了!您以爲娘娘擔心的是什麼?”
他聞言擡起頭,雖然不解,可是面上卻一絲神色也無。
“娘娘擔心的不是您回來要怎麼跟皇上開口,娘娘一直怕你在帝寧夫人身邊早就被害了!這麼多日下落不明,怎麼就不能傳個消息回來!”夏兒的確是很不客氣的數落了他一頓。
他身子一抖,擡眼看向我。
我有些見不得他心中軟下來的那一塊,便神色冷清的緩緩轉過了頭。
“主子……”
我微微一笑,“別聽夏兒胡說,本宮自然是相信你的,如果你不能活着回來,也就不配叫本宮一聲‘主子’了。”
他聞言,略爲深沉的點點頭,早已沒有了激動,仍然是絲毫沒有波瀾的深井,“奴才絕不會有下一次了。”
我只是笑笑,“其實,本宮倒是從冰若那兒得到了你的消息,否則也就找不到帝寧夫人了。”
他眼神突然有些黯淡,隨即又跪了下去。
我有些詫異,“怎麼?”
“奴才遲遲未歸,其實還有一樁原因。”他有些懊惱,卻仍是直着身子,“奴才明白帝寧夫人能夠安然南歸的原因,奴才在江寧滯留了幾個月,都在尋找那東西的下落,只是……”
我心裡一暖,將他扶了起來,眼中自然是閃過淚珠,“你費心了,即便如此,連着幾個月音信全無,你姐姐也會擔心呀……”
夏兒和子謙目前還都不知道“那東西”指的是什麼,可是我卻早已深受其害。
心中與靈脩那道微妙的隔閡,便是“那東西”惹的禍。
陳福眼睛轉了一下,最終還是一拱手,“奴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