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的時候,何貴就在屋門口出現了。我起身,走了出去,他見到我,忙請了安,“貴妃娘娘萬福金安,怎麼這就起身了?”我略笑了笑,“昨晚沒睡。”我不必瞞他,對於皇帝的心腹太監,瞞是瞞不住的。他的眼睛略微閃過一絲詫異,馬上就換上另一副神情,“奴才晚一些會差人給娘娘送一些安神的補品。”我淡淡一笑,“有勞公公。公公這是?”“奴才來請示皇上,今天的早朝?”他低着頭問我,我絲毫沒有遲疑,“照常。”他回說:“奴才明白了,奴才這就吩咐宮女們準備,請娘娘回皇上一聲。”說完也毫不遲疑的出去了。我不願多想,就真的又走回屋裡,牀上的那個人還在沉沉的睡,真是個燙手的山芋!
我輕輕的走過去,猶豫該怎樣叫醒他,還是遵從祖父的意思,得罪他吧!於是跪在了牀下,用盡可能嚴肅正常的語氣說道:“臣妾左然,恭請皇上聖安。”本來以爲需要叫上幾遍的,結果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倒是驚了我一下,一轉眼又釋然,他天天都是此時起牀的。“你倒是很會替社稷着想啊,可是你別忘了,後宮不得干政!”後面六個字是從他嘴裡咬出來的,看的出來,他確實顧慮着左家。我一咬牙,還是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臣妾不敢忘,也請皇上不要沉迷後宮而荒廢朝政!”說完倒鬆了一口氣,彷彿完成了什麼任務似的。我等着他的震怒,畢竟,他的確算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等了一會,沒有動靜,我納悶,可是隨後,他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你真是賢德啊!”我強行鎮定了一下,“以色侍君,終難長久。”
“起來。”他冷冷的聲音,之後,他再未開口。等他上朝之後,我被送到自己的寢宮,翊書宮。
在去翊書宮的路上,我實在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待我醒來,已是正午了。懶懶的,不過,想舒服的活下去,有些事情,必須得做。
牀邊跪着一個宮女,見我醒來,輕輕的在我耳邊說:“奴婢夏兒,恭請貴妃娘娘萬福金安。”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奴婢是翊書宮的一等宮女,娘娘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奴婢去做。”說着,拿眼神瞟了瞟我的左手,原來是左家的人。我點點頭暗示我明白了,她繼續說道:“早晨大總管差人送來了補品,說是請娘娘醒了之後再用,一直在小廚房裡熱着,娘娘現在要用嗎?”是了,那會何貴是說了,還真送來了。“夏兒,每位娘娘承幸之後,都是如此嗎?”我問她,她想了想,“是,都會有補藥的。”“那就拿來吧。”“是。”說完起身出去了,走到外屋,聽見她說:“娘娘起身了,你們進去伺候吧!”然後就進來了四個宮女。
“奴婢恭請貴妃娘娘萬福金安。”一進屋,四個人就跪下了。如果夏兒是祖父的人,那麼,我忽然想起,掌管宮廷內務的總管孫一冬,雖然是殷丞相遠房侄女的姑爺,卻也是祖父的舊識,但鮮爲人知。如此,這屋子裡的,只有可能是左家的人,當然,會有一個是殷貴妃的眼線。我定定神,“都起來吧。”“謝娘娘恩典。”
我略略的打量了她們,然後,“翊書宮的總管是誰?”隨意指了一個宮女,她回到:“回娘娘,是季子謙季公公。”“那他人呢?”“回娘娘,季公公半個時辰以前被叫到皇后娘娘寢宮清月宮了,說是皇后娘娘要賞娘娘,可那時娘娘還沒醒,所以季公公跟去回話了。”“恩”,我點了點頭,“伺候我起來吧!”“是。”
馬上,她們就開始行動了。兩個服侍我換衣服,一個打了水,取了方巾,一個拿來青鹽。收拾妥當後,剛纔回話的那個宮女問道:“娘娘今天要去哪嗎?”照禮,新貴妃入宮第四天,才需要去向皇后請安,我琢磨了一下,“哪也不用去了。”她回說明白了,就開始給我梳頭髮。
這個丫頭,應該不是殷家的人,否則,她不會問我今天要去哪。一個新進的貴妃,頭三天,是不必去哪的,這丫頭,篤定了我必定不受寵啊!想想,我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她也正拿眼睛瞟我,相視一笑,倒像極了我家裡的小妹。“你叫什麼?”我對着鏡子問她。“回娘娘,奴婢春桃。”“家裡還有什麼親戚?”“回娘娘,奴婢還有一個姐姐,奴婢的姐夫是左相府管家的侄子。”我淡淡的“恩”了一聲,算是答覆。
春桃應該是左家明着放在我身邊的,剩下的應該還有左家的人,以備不時之需。六宮,應該還沒拿準我的底細。不知道外面等着我的會是什麼,不過,三天,很快就會過去。
我的確是忽略了一件大事,這三天晚上,新貴妃是要侍寢的。
晚飯過後,我準備收拾一下就早點休息。季子謙一看,忙阻止了我,“娘娘,您得等皇上。”我纔想起來,我是得等。“小童,過來,給本宮上妝。”小童先是驚訝,然後略帶點不解的問:“娘娘,您要上妝嗎?”見我肯定的點頭,她才從匣子裡取出工具來。夏兒這時從屋外進來,見狀忙說:“不必化了,娘娘,皇上馬上就到了,請您準備接駕吧!”又讓小童收拾起來,跟着就走了出去。看來他還是很沉的住氣,也顧及了左家的臉面,我下意識的以爲,他今天未必會來。
一頂明黃的轎子落了下來,我帶着一宮的宮女太監跪了下去,“臣妾左氏,恭迎聖駕。”何貴掀起了簾子,他走了下來,在我面前走過,讓我們都起來。何貴先是扶起了我,又要給我行禮,被我制止了。這個何貴,總覺得他倒像是我的心腹,不過,我不能掉以輕心。我跟了進去,身後只有兩宮的總管和我的大丫頭夏兒。他們倒是互通了眼神就忙起來了,我像個木偶一樣被夏兒擺弄着換了衣服,他也是一動不動,令人費解,可能是不想來又不得不來吧。
他擺擺手,屋子裡迅速剩下我們兩個人。他走過去,坐在牀上,示意我過去。我在他身前半步站定,不想再靠前。他就那麼看着我,我想了想,還是邁了一步,然後站等着他發話。“怎麼,就沒有人教過新貴妃該怎樣侍寢?”他的語氣裡聽不出半點打趣的意味,我知道,他是不耐煩了。我沒有出聲,就看着他,卻沒什麼感覺。“不會就算了,昨晚怎麼弄,今天就怎麼弄吧!”我點點頭,表示贊同。然後就躺在牀上,閉上眼睛,任他擺弄,不願看見他例行公事的表情。雖然早有準備,可我心裡,還是有一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