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我種的梅花開了。
遠遠瞧着,婉梨宮的梅也開了,雪白的,不太能看出來,與我種的紅梅倒是交相輝映。
她很好,至少還能讓祖父給我帶東西。我時常這樣安慰自己。她的情況,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又快過年了,去年這個時候,她領着丫頭抱着紙筆非要和我一決高下。
這一年多,我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受。日子就像針上穿的繡線,一步一步飛速的走着。
祖父送進兩個丫鬟,一個是從小伺候我的思語,一個是我大嫂身邊的丹兒,說是過年的時候給送進來。
李妃給關了快兩個月也沒什麼結果,我每日給她上一柱香,直到她死。我想,過了年,應該快了。
就一個人走着,翊書宮的花園很大。我走一圈,能用上半天的工夫。許是我走的慢了。
原先在左府,我每天還能寫一篇字,或是不出聲的彈彈琴,現在真的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了。
不過,我不寂寞,至少還有寂寞陪着我。
子謙說,有一回衛氏問他我平日做什麼,他想了半天,只好實話實說。我問他到底說了什麼,他回道“繡花,聊天,若是什麼事都沒有,一坐就是一整天”,我一聽,樂壞了。
其實我也常抱着孩子,背戰國策,諸子百家的散文,詩詞曲賦,偶爾也會唱唱歌,做些不會落人口實的事。
然後,靜靜的看着後宮的角逐。
又是除夕,衛氏準我母親明日進宮,帶上兩個丫鬟,所以,今晚翊書宮的下人既要打理我,又要打理兩個孩子。還好,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手忙腳亂。
英華宮可是除翊書宮外我去的最多的地方了。
靈脩讓我們坐定之後,我發現我已經坐在他的左邊了,恍然又想起那個巧笑倩兮的女子,這麼快就煙消雲散。我旁邊是陳妃,陸昭容,剩下的我還是認不全。衛氏隔着靈脩坐着,抱着已過百天的英兒。對了,英兒,說到英兒,我的寶貝兒呢?
不過半歲,兩個孩子就滿地亂爬。冀兒倒好,珊兒是隻要一個不留神,就得滿翊書宮的找她。我一看,兒子倒是老實的歪在我懷裡,珊兒又爬丟了。
我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子謙,他朝靈脩那兒示意了一下。我順着看過去,小丫頭已經爬到我和靈脩桌子間的空地上了。我手裡抱着冀兒,沒辦法去抱她,就又回頭看季子謙。還沒等我回過身,就聽見靈脩的聲音,“何貴兒,快把長公主給左貴妃抱回去,當心着了涼。”我一擡頭,何貴已經把她送來了,夏兒接過後,我把冀兒交給了春桃。
再回頭,靈脩正抱着英兒在逗,衛氏在一旁跟着樂。甄妃在衛氏旁邊略帶不屑的看着,又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我在心裡偷笑。
開宴沒一會兒,他就讓幾個孩子先回去了。我示意春桃把香兒叫來,她點點頭,跟着夏兒走了。不過就是吃個飯,我倒沒什麼,甄妃倒是有些心情不好。不過,靈脩逗了她幾句之後,她明顯又高興起來。我一回身,瞥見陳妃眼裡一閃即逝的嫉恨。
今日花,明日果。一個咬着一個,最後還不是被人咬上。
再有兩個月,這些人裡又要有人遭殃。
不知怎麼,我已經選擇無視她們的鬥爭,因爲無論是誰,只要鬥下去,就不會有勝者。
吃過飯,我藉口孩子需要照顧,先回宮了,剩下那些人接着過她們的年。煙花麼,總能看的到的。
回了翊書宮,宮女們已經準備好了。
一桌夏兒她們在小廚房弄好的宴席,見我領着子謙香兒回來,就準備開宴了。
冀兒和珊兒換好了衣服,春桃和香兒抱着,珊兒這丫頭還老是蹬着她那小腿兒,一刻也不消停。我無奈的笑笑,隨她去吧!
子謙從屋外抱進一罈酒,我粗粗一聞,佯裝怒道:“自作主張的奴才!誰讓你把這個起出來的?”
子謙匆匆打了個千,“娘娘,這是您去年生日時候的百合花釀,甘甜清淡。您不讓動其它的,那隻好就喝這個了。”
春桃“呵呵”笑起來,“娘娘,您快消消氣,您要接着罵季總管,他明兒把那罈女兒紅給起了,您就賠大了!”
我瞪他們一眼,一屋子馬上靜下來,等着我發話。我想了想,“明兒都跟我上園子裡折梅去,年節裡的梅花釀出來味道最好。一個也不許偷懶!”
話沒說完,香兒放下手中的冀兒,過來揉我的臉,“我的好主子,您成心的吧!大過年的非要把我們嚇個好歹!平日裡,咱們九江王都沒您這麼磨人啊!”
我伸出手,作勢要掐她耳朵,這丫頭就急急忙忙的跑回去了。我一本正經的教訓她,“我平日裡怎麼說的?做事慌慌張張的,一點不穩當!我以爲你多大能耐呢,不過是個一戳就破的紙老虎!”
她一聽,樂了,“娘娘,奴婢是不是紙老虎,您試試不就知道了?”說着又要過來,被夏兒給按下了,“你老實的坐吧!看你這樣子,回頭王爺學壞了都是你教的!”
香兒一聽,立馬乖乖抱好冀兒,裝起賢良,我們又都樂了。
雲間寺的鐘聲傳來,已是十二下。
子謙拉了我,叫上丫頭們走進園子。“娘娘,左相大人在左府北院準備了煙花,咱們站這兒,能看的真切。”
我笑笑,沒拗過祖父。我對於煙花,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倒是一宮的丫頭,常年鎖在宮中,又因爲我的不受寵,在宮裡也很辛苦,對於煙花,應該充滿了欣喜之情。她們都明白我的心思,我們的感情越來越好。
兩個孩子一直堅持到我們散了才睡。我親自抱着珊兒,怕她到處亂爬,看她睡了,交給了春桃,又親了親冀兒,讓香兒帶他睡了。
子謙和夏兒站在我身後,陪我站了一會兒,服侍我回去睡了。
幸福,就是這樣唾手可得。只要你要的幸福簡單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