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要擔心。”我讓母親起來坐下,給夜雨個眼色讓他出去。
“皇后在宮裡對你很是照顧?”母親恢復了那副能掐的出水的神情問我。
我淡淡笑笑,不置可否。
“然兒對自己沒什麼打算嗎?”母親繼而問道。
我擡頭看她,“娘是問哪個方面?什麼立場?”
果然,親孃還是不一樣的。她神色稍稍有些暗,然後又暖了起來。“然兒自己看着辦吧!自己選擇的路總是最踏實的。”
自己選擇的路?我的路是被選擇的。猛然一想,我進宮當天母親和祖父、父親臉上如出一轍的表情,想必靈脩的事,靈脩與左家的關係,母親知道的比我多。
我的親孃啊,這麼多年,我還是很難把她與朝堂聯繫到一起,總願意相信她是左府的當家夫人,一個相夫教子的婦人。我還真是看走了眼,不過看到我身上,就明白左家家傳的作風,扮豬吃老虎。只是突然間唯一一個能讓我有家的感覺的人,也成了深藏不漏的陰謀家,不,或許不是陰謀家,只是那感覺一樣冷,我的心也跟着冷了起來。
“娘有五個女兒,爲什麼一定要然兒進宮呢?先前姐姐也不是沒參加選秀。以姐姐的條件,怎樣也不會落選啊。”我眼神略帶感傷。
母親表情一直很自然,我甚至有一瞬間懷疑我是不是進宮之後疑心變得太重。“然兒,如果沒有那場疫病,你祖父是斷然不會讓你進宮的。咱們左家的女孩兒,先皇還在的時候就有過承諾,不必候選入宮。”
我乖乖的躺着聽她說,看我的親生母親是如何矇混過關的。
“當今聖上登基已經十多年了,一直遵照約定不選左家的女孩兒,若不是那場疫病讓你變得太突出,這災難也輪不到我們。”母親神色越來越暗。
“在那道聖旨下來之前,家裡也不知道我會進宮?”我低低的問了一句。
“是。我們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你會有這種運氣。”母親說完嘆了口氣,然後呆呆的出神。
我也出神,眼風掃過,母親的確在發呆。
罷了,何必爲難親孃?母親可能騙我,但決不會害我啊!
“娘,天晚了,我讓無禪師父給您安排住處。”我打斷了母親不知遊離到哪的思緒。
母親定定的看了看我,然後柔柔的一笑,“算了,從何說起,我都得趕快回去了。”
我明白,“娘你慢點,我不出去送了。”
她過來抱抱我,臉貼在我臉上,“然兒,生辰快樂。”
我扯了個笑容,她拍拍我的臉,然後出去了。
我倒頭,把被子一蒙,眼淚啪嗒啪嗒開始落了,好像是壓抑很久之後一種喘息。
不一會兒,夜雨開始拉我的被子。不用想,這會除了他再沒有別人了。
在悶下去,可能真的會出事,我手一鬆,眼前一片亮光。淚眼朦朧中,我看了看來人,那雙狹長的丹鳳眼,沒有平時那麼凌厲。我傻愣的看着他,眼淚沒有停,直到他無奈的嘆口氣,然後居然把我抱了起來,輕偎在他的身上。
我靠在他身上的那個瞬間,我覺得天好像要塌了。
這個懷抱,我熟悉。
原來那個把我從冰凍中解救出來的溫暖的來源,不是我心心念唸的靈脩,而是眼前這個奇奇怪怪不知從何時開始也喜歡我的男人。
我怔住,然後一直怔到晚飯時間。
我怕再這樣下去我遲早被整瘋。
“我要吃飯。”我再靠下去能一直靠到天亮,得趕緊讓夜雨離我遠一些。我已經夠混亂了,這個時候他還添什麼亂!
他見我已經沒事,或是可能太瞭解我的心思,說了聲“好”,然後把我扶正做好,他去準備晚飯。
整頓飯我都心不在焉,渾渾噩噩,生怕他開口跟我說半個字。結果就是,吃了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吃吐了。
夜雨靠過來輕拍着我的後背,然後給我吃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嘴裡還嘟囔着,“我從來沒有照顧過孕婦,不過這藥應該可以減輕害喜的症狀。”
我顧不得接話,只是就着他端來的杯子喝了口水。略微坐定,發現好像不是那麼想吐了。
“謝謝。”我說不出別的。
他緩緩接道,“娘娘客氣了。”
口氣變得還真快,我撇撇嘴。
“娘娘有些事應該準備準備了。”他見我不吃了,開始說他要說的話。
事到如今,裝傻充愣已經沒用了。“是啊,皇后回宮之後,我懷孕的事肯定瞞不住了。”
他“嗯”了一聲,接着說道,“我自然有辦法一直照顧你,何況皇上和左府也沒有別的人再可以相信了。只是,娘娘要擔心的,是以後該怎麼辦。”
以後?
“一個毫不起眼的貴妃,兩次受孕,運氣有些太好了。”他接着說。
我忽然瞪他一眼,“那還能不要了?”
估計他被我氣得不輕,可是我懷疑他就是有那個意思。
“就算娘娘捨得,我恐怕也不會幫忙的。依娘娘現在的身子,若要強行墮胎,也就是一屍兩命。”他也不客氣地頂了回來。
我苦笑,“真有這麼差?”
他想了一會兒,“身子是不差,可是心境太亂了。病由心生。”
我明白,可是他先前說的那個問題,還真有些麻煩。
“夜雨,你估計最快多久就會有人上門?”我問。
“明天吧。看她們到底有多需要你,或是好奇心有多重了。”他想都沒想。
“明天?那我們就賭賭第一個上門的是誰。”我看他,他挑眉一笑,“甄夫人。”
“看來我們都賭一樣的,不用賭了。”我笑說。
一陣腳步聲傳來,無禪。
接着一陣敲門聲,我看夜雨,他嘴裡迸出三個字,“衛長風。”
我點頭,然後去開門。
“娘娘吉祥。”他嘴裡這麼說,只是雙手合十,微傾了傾身子。
我還了一禮,然後等他下文。
“娘娘生辰,貧僧爲娘娘頌了千遍孝經,當作賀禮,望娘娘笑納。”
我不答反問,“爲何是孝經?”
他淡淡一笑,“貧僧原也是讀書人,自然也曾通讀孝經。”
我不再問,“多謝。”
他並沒有走,我仍靜靜等着。他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給我,“這是一位朋友託貧僧在娘娘生辰之日交與娘娘的,希望娘娘能喜歡。”
我接過一看,的確心情大好,這次是真心的說了一句,“多謝。”
無禪仍是淡淡一笑,向我行了一禮之後,回了他的院子。
我拿着信封轉身,又看了一眼上面的一個“賀”字,確實又興奮了起來,是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