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住在一起,這對旭兒和捷兒來說都是很新奇的事,他們興奮得睡不着,嘰嘰呱呱地說個沒完。捷兒緊緊靠在母親的懷裡,還用手拉着哥哥,再一旁就是父王,他覺得溫暖極了,安全極了,“母妃,我們以後總這麼睡吧。”
旭兒小大人般地說:“弟弟,我們都長大了,大了就要住自己的院子。不過你以後要是害怕的話,可以去我的院子裡找我,哥哥陪你。”
捷兒是很聰明的孩子,他馬上想到如何反駁,“那父王和母妃怎麼還在一起睡?父王比我們還大呢!”
旭兒想了想很公正地轉過去說:“父王,你也回自己的正泰殿裡住吧,給弟弟做個好榜樣。”
“呃,呃。”英名遠揚的淮北王被兒子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怎麼會有這麼奇思妙想,偏又不知如何反駁。
“你父王受了很多傷,需要母妃的照顧,所以他不能回前殿自己住。”還是盧八娘替司馬十七郎解了圍。
捷兒這纔想起父王受傷的事,他從哥哥身上爬了過來,用小手在司馬十七郎的臉上撫摸着,他身子不舒服的時候母妃就是這樣做的,“父王,你好些了嗎?”
司馬十七郎的心都快酥掉了,他忍不住扭過頭親了親捷兒的小手,“好了,早就好了。”
旭兒趕緊告訴捷兒,“父王的傷口在腿上,我見過,上面都是血,很嚇人的。那時候父王昏迷了,什麼都不知道,母妃帶着我給父王喂藥,餵飯,還對他說話,父王的傷纔好了。”
“我也想看看父王的傷。”
“父王肩上還有一處傷呢,”旭兒便也爬過去一一指出來告訴弟弟,“父王是爲了收復故國才受了這麼多的傷。”
“父王真了不起!”捷兒驕傲地說:“大家都說父王是大英雄!”
司馬十七郎平時與兒子少有親密舉動,現在任兩個兒子在他的身上爬上爬下,心裡說不出的愜意,馬上理解了王妃捨不得與兒子分開的心情,這樣兩個寶貝實在讓人毫無抵抗力。不知不覺中他放下了架子與兒子們在一起玩鬧起來。
旭兒和捷兒折騰累了終於沉沉地睡了。司馬十七郎起身將他們一個個包着被子抱到外間的榻上,“這兩個小子真能鬧,精力特別旺盛。”
“七八歲的孩子正是最淘氣的時候,就應該讓他們盡情地玩。”盧八娘笑道:“兒子其實都特別想和你在一起,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多陪陪他們。”
司馬十七郎點頭,想到剛剛的事,他嘻嘻笑了兩聲,“一想起捷兒和旭兒讓我回正泰殿住時的樣子,我就想笑。”然後他湊到盧八娘身邊在她耳旁低聲道:“我怎麼能捨得呢?”
纏綿半晌,盧八娘起身穿着衣服說:“你趕緊把兒子抱回來,萬一他們半夜醒了見沒在牀上會覺得父母沒有信用。”
司馬十七郎將兩個兒子放回了原位,他躺下後又想起一件事坐起來隔着兩個兒子將一隻手放在盧八孃的頭上輕聲問:“王妃,你說我是不是太粗糙了,對你不夠關切?”
盧八娘想到下午她說起捷兒的那番話,沒想到司馬十七郎聽到了心裡。她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在談到捷兒時把自己也加了進去。
前塵往事本是盧八娘一輩子也不想對任何人提的,但她突然就這樣告訴了司馬十七郎。是的,在她年少時確實是一個比捷兒還要敏感細膩的孩子,如果她一直不改變,應該不會喜歡司馬十七郎這樣的人吧。
一個心心念念如何出人頭地謀求富貴的人,不懂得浪漫,不會哄女孩,每天見面說的都是正事,上牀就直奔主題,前世十九歲前的盧八娘會不屑一顧。但是現在的盧八娘卻完全接受了他,還神奇地愛上了他。
“我已經長大了,現在需要的正是你這樣的。”盧八娘伸出一隻手拉住了司馬十七郎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她很認真地說:“我覺得我很幸福!”
“我病重時似乎聽你哭着說你離不開我,是真的嗎?”司馬十七郎又問,一直以來他以爲那是個夢,王妃是那樣堅強的貴女,她從不軟弱地哭泣。
“是的,我在你的牀邊哭了很多次,不顧一切地希望把你叫回來。”盧八娘承認了,她沒覺得丟人。
司馬十七郎起身又把兒子都送出去了,“我聽到你的哭聲,心想我一定要活着照顧你們。”
又一場柔情蜜意後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討好地對王妃說:“這一次出征得了很多珠寶,我讓平安揀最好的收了,再給你打些首飾。”
自從賣了首飾換糧後,司馬十七郎就牢牢地記得要爲王妃打首飾,隨着淮北形勢好轉盧八孃的首飾越來越多,多到她已經根本記不清自己有多少了。她雖然不喜歡弄得滿頭珠翠的,但還是欣然接受下來,來自司馬十七郎的愛意她怎麼會推呢?
大約是心情超好,盧八娘也有了閒情逸志,“先不要讓匠人鑲首飾,把寶石拿進來我自己設計些樣子。”
“你隨便弄着玩,將來還會有更多更好的。”
這句霸氣的話最能反應出司馬十七郎對盧八孃的態度,沒有那麼多溫柔小意,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好,盧八娘覺得自己還蠻欣賞他呢。
說起司馬十七郎對盧八孃的好,珠寶還真算不了什麼。過了些日子,盧八娘就得到更大的驚喜。
淮北一統後,爲了方便治理,司馬十七郎將他所有的土地重新劃分爲十幾個地區,他有事習慣與王妃商量,“我把過去的州郡都打開重新劃分,根據山川河流方向分成十二個地區,你覺得怎麼樣?”
從上古的九州到後來的州郡劃分,都有着非常多的不盡如人意之處,再加上皇上又派了兩位刺史到淮北,司馬十七郎索性釜底抽薪,重親規劃淮北。盧八娘自然是贊同的,她認真地看了看道:“不錯,可以命名爲省。”
“省”是自魏晉以來開始使用的一個字,指統管一個區域,現在用在此處極爲恰當。司馬十七郎向來欣賞王妃的神來之筆,“好主意!”
“我們還可以把平北城所在地與別處區別開,就像京城一樣,要與別的省不同,突顯它的地位。”
“不錯,不錯。”司馬十七郎連連點頭。
沒幾天盧八娘就得知淮北重新劃分成了十省二城,十省沒什麼特別的,二城一個是平北城,算是淮北的首府,另外還有一個青山城,包括了大青山、鹽城等東部地區,超過歷史上青州所轄之地,專門劃給自己做湯沐邑。
“今後青山城就是你自己的了,所有錢糧稅收都給你零用。”司馬十七郎將詳細的地圖拿給盧八娘看,“還滿意嗎?”
盧八娘心中有數,這一次司馬十七郎一定會按過去的許諾把青州劃給自己,她也通過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了這件事正在進行中,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司馬十七郎給的要遠遠比她想到的多。
“滿——意。”盧八娘哽咽了,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動得掉下了淚。十七郎不可能真正摸透自己的心理,但他卻明白了自己的所求,將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給了自己。
青山城的大小比一個省還要大,正是淮北的發祥地,它處於東部沿海,有着豐富的資源,那裡人煙興盛、工廠林立,農林牧漁樣樣發達,也是淮北最繁華的地方,每年的稅收要是平北城的數倍。這樣一塊富裕之地,他竟然一點也沒有吝嗇地給了自己。
這樣一大片土地,它的價值根本不是金銀珠寶所能比擬的,盧八娘明白,司怪十七郎更加明白。這更說明他一直是極愛自己的,把自己的利益放在心上,只要可能就會把最好的給自己。
“你對我真好。”盧八娘靠到了司馬十七郎的身上,任由眼淚不斷地流下。
感到盧八孃的觸動,司馬十七郎的眼睛也溼潤了,他直直地站在盧八孃的身旁,讓她完全依在自己的身上,用手輕扶着她的肩頭,“你嫁給我十幾年了,爲我做的太多太多,我全都記在心裡。”
說過後,司馬十七郎微微有些尷尬,他平時至多說些的話,但這樣感性還真不是他的風格,而且很多事他不喜歡說出來,只是能做的都會去做。於是他拿起盧八娘剛剛在畫的一疊紙看了看,“這條玉帶是給我的吧?”
盧八娘畫了些飾品的樣子,第一張確實是給十七郎設計的玉,“對,你喜歡這個樣式嗎?”
“當然喜歡,噢還有玉冠,與腰帶上的圖案一樣。”司馬十七郎一張張地翻看,“這張一看就
是給兒子的,旭兒的和我的差不多,捷兒一直喜歡與衆不同的。咦,這對珠花是給誰的?看樣子肯定不是你自己戴。”
“是給萍兒的,”盧八娘笑道:“我見這些珠子顏色特別鮮豔,就想給萍兒穿珠花戴一定好
看。”
“連楊萍也有?”
“楊萍這幾年在府裡的時間可能比在尚家都多,我怎麼能忘了她呢?”盧八娘說着一張張地指給司馬十七郎,“給母妃的,我母親的,姐姐的,弟媳婦們的,我還給桃花、寧姑姑的,還有綠袖她們每人都設計了一款。”
“王妃,你自己的還沒畫呢!”司馬十七郎點了點她的額頭說:“你呀,心裡想的都是別人,怎麼把自己忘了呢!”
不會,盧八娘一直是最自私的人了,她纔不會爲了別人忽視自己呢。但是她剛想反駁又沒有
說,這一次她真的沒有先爲自己弄什麼,當然是因爲自己首飾太多戴不過來了,打算送給別人的也有很多因素,有的是喜歡,有的是感激,有的是示恩,有的純粹屬於面子工程。
但是,似乎,可能自己真有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