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司馬十七郎沒有再與十三郎發生衝突,因爲司馬十三郎被齊王妃關起來讀書了。
打聽到這一消息,司馬十七郎還有些遺憾,“金吾衛裡也有崔家的人,十三郎找了他們爲他出氣,不過我們這邊人更多,後臺也更硬,很容易把他們都收拾了,正就等着他們再找上門來,結果十三郎被關了起來,只有罷了。”
“看來你還真變成紈絝了。”
“哪裡,那些紈絝們哪個武功比我好?哪個有像我一樣認真值守?哪個不在外面惹事生非?”司馬十七郎從來都是瞧不起紈絝的,因此他帶了些不滿地回答,他還特別告訴盧八娘:“我馬上就要帶着手下參加輪值了,別人都要先熟悉幾個月才能獨立負責,唯獨我不到一個月就開始了。”
盧八娘笑道:“別人是不能同你比!”
“那當然。”司馬十七郎當仁不讓,不是他過於自信,而是他所在的小團體裡,他確實出類撥萃,這是無庸置疑的。
也正是因爲他的優秀,因爲他就要出人頭地,司馬十七郎才被齊王妃記恨,也使得他與司馬十三郎的關係越加地惡化。
司馬十七郎置身金吾衛後,齊王妃很難針對他做些過份的事,即使她有這樣的能力,也要考慮大局和顏面。正是基於此,她纔將十三郎關了起來。因爲有了世子,齊王妃未免對小兒子關心不夠,結果他就長成了這個蠢樣,公開把引起上位者猜忌的話嚷出來。
這樣的兒子,再放在外面就是給齊王和自己招災了。萬一他說的什麼父王繼承大統的話傳了出去,皇上聽到後一定會不高興,說不定還覺得齊王盼着他死呢。還有兩兄弟打架,外人看了只道齊王府沒有教好孩子,齊王妃身上都有不是。總之,近階段不能讓他再出門了。
吃了這個大的一個虧,齊王妃會心甘情願嗎!當然不會了!
盧八娘知道恐怕齊王妃會在她身上找些麻煩,但她依舊按部就班地去正殿請安,每日如常生活,她原本就不喜與別人交往,現在還是一樣,又因爲院子變大了,有了活動的空間,就連花園裡也很少去了。
對於這樣一個兒媳婦,齊王妃確實很苦惱。自從齊王分府出來,她統管着齊王府二十多年了,加上她成親前在崔家所見所聞,內院的事情就沒有她搞不定的,但是十七郎的媳婦就是她的剋星。
新媳婦嫁進來,都會主動向婆婆示好,尤其齊王妃自詡出身一流,身份高貴,又慈和寬厚,沒有一個兒媳婦不對她恭順敬愛,而齊王妃也會就勢把人拉攏過來。唯獨這個不起眼的盧氏女,第一次見面時就沒有一點親近之意。
齊王妃給了她下馬威後她就更疏遠了,其實這位盧氏女根本沒有吃過一點虧,所有的打擊都讓她舉重若輕地撥開了,而且她一點也不同於平常的貴女,對於各種嘲諷非常淡然,她那副什麼事也不放在心上的態度讓齊王妃無從下手。而且孟氏的後代又重新來到了世上,爲她憑添了不少的助力。
就在避暑期間,齊王妃白白費了不少的力氣,司馬十七郎卻衝破她的阻力成功地入仕了,盧八娘也沒有和離嫁入崔府,看着重新回到齊王妃的英縣公和他的夫人,齊王妃真想直接爲難爲難他們,可她知道不能。
齊王妃從來給自己的定位就是一個賢良人,上至皇上,下到外間的傳言,她的形象一直非常好,當初司馬十七郎受傷的事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懷疑,她怎麼也不可能讓十三郎再與他衝突了。
折磨兒媳婦真不是齊王妃的風格,她還真有些羨慕那些潑婦,可以對着兒媳破口大罵,甚至動手傷人,她確實做不出來。再說如果真的動了手,盧八娘也不見得真會吃虧,她那個從來都不離身邊的丫頭就是個會功夫的,而且這次回齊王府時,又帶回了不少的下人。
暗中的手段不是沒有,最近府裡給英縣公院子裡的供給就做了不少的手腳,可是盧八娘從來不用齊王府的用度,那些東西沒有一樣送到她面前;再有派到華清院的下人雖然沒有一個是安分的,但沒有一個人在那邊挑出什麼事來;齊王妃還暗示幾個庶子媳婦去找盧八孃的麻煩,可是,盧八娘根本就不與她們結交。
一切都如同泥牛入海般,沒有一點效果。
這對庶子夫妻羽冀已成啊!
就在齊王妃覺得司馬十七郎如鯁在喉般地讓她不快時,她親生女兒湖陽郡主來勸她了。
湖陽郡主的第一個夫家姓鄭,爲江州著姓,當初她的公公鄭大人在京城任九卿時與齊王府結親,後來鄭大人致仕,一家人又都回了江州。
去年,湖陽郡主的夫君病逝了,孝期一過,郡主便帶着一兒一女回了京城,這個時代的公主郡主基本沒有爲夫君守孝的,只要年輕些差不多都會改嫁。只是湖陽郡主把兒女都從夫家帶出來顯得有些過了,畢竟在這裡孩子都要歸父族,但郡主就是這樣做了,也沒有人能說出些什麼。
湖陽郡主回京後很快就二嫁了,嫁的是三品秘書監楊太常,這位楊大人那時也剛好喪妻不久,丰姿甚美,又門當戶對的,日子過得很是不錯。
齊王妃一聽女兒勸自己不要再爲難十七郎了,心情就更壞了,“我還不夠賢良嗎?家裡這麼多孩子,哪一個不是我照管長大的?我要是心真黑一點,十七能活到現在!我已經將十三郎關在書房了,還要我怎麼做?難道把十七和他的媳婦都供起來嗎?”
湖陽郡主趕緊把一杯茶遞了過去,“母妃,你先平平火氣。”
齊王妃接過茶,慢慢喝了下去,果然平靜下來了,“父親和姑爺讓你過來的”
楊太常是崔相最信任的人之一,結成姻親後關係更近一步,如今崔相時常通過湖陽傳些話過來。果然湖陽郡主點了點頭,又說:“母妃,我們都知道你委屈,這麼多年來,父王的孩子一個又一個,要吃要穿,還要讀書習武,長大了出嫁娶妻,花了多銀錢不說,哪一個不是母妃操心!”
“等真成家立業了,又有哪一個真心念着母妃的好?沒出息的窩在家裡,整日算計着多從王府弄些錢財,有出息的一門心思奉養自己的生母,對母妃不過是表面客氣罷了。”
倒底是親生母女,湖陽郡主幾句話說到了齊王妃心裡,她差一點掉下淚來,還好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忍住了心頭的難過,“我就盼着將來能有那一天……”
“我們都在等那一天,所以中間就不能有任何差錯。”
齊王、崔相、楊太常等人的目標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擁立齊王爲帝,齊王妃完全明白崔相傳話是爲了自己好,她馬上收起了情緒問:“哪裡出問題了?”
“幾天前,十七郎的媳婦讓人給孟右軍送了一蔞鮮桃,說是母妃剛賞下的,恰好孟右軍那裡有客人,就直接打開了,結果馬上又撤了下去。他雖然什麼也沒說,又百般掩飾,可別人還是傳了出去,說母妃苛待英縣公。”
什麼正好送東西,什麼百般掩飾,明明這就是孟白和盧八娘商量好的!齊王妃恨得牙癢癢,可她當然知道自己讓人給華清院送的鮮桃是什麼貨色,實在是無從辯白。
“母妃,十七郎倒底成了縣公,皇祖父喜歡他,其實對父王也是助力,而且對母妃,他也不敢不孝。”湖陽郡主溫聲說着。
湖陽郡主成過兩次親,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母妃的心態她完全懂得。當年齊王妃選擇了做一個賢妃,便只有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母妃因此得到了很多美譽和實惠,但其實她失去的更多。
現在的母妃,對父王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只是在外表做出恩愛夫妻的表像,但越是表面上做得好,在內心裡的不平和憤懣就越深,於是母妃對姬妾和庶子們的態度一點點地變差,特別受不了庶子們有出息。
王側妃所出的十四郎雖然得了縣公的封號,又娶了個士族女,但是自己卻知道十四郎已經廢了。王側妃對這個兒子愛如掌珠,母妃就待他更好,結果十三四歲時,十四郎就有了好幾個美姬,孌童,又有人勾引他去了些不該去的地方,沒幾年身子就徹底垮了。王側妃想盡了辦法,也只能保住兒子一命。
像十七郎這樣不起眼的庶子,原不用母妃多操心,他們出身低賤,無財無勢,又無母族的扶持,根本就只能一輩子靠着齊王府苟活。但十七郎卻是個有心計的,想辦法娶了盧氏女,然後又一步步走進了朝堂。他的成功尤其讓母妃生氣,舉動間就失了分寸。
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又不能回到過去,將還沒有出頭的十七郎直接捏死,齊王妃只能接受了。
這些道理原就是齊王妃明白的,哪裡還用女兒來提醒她,只是明白歸明白,但真正看到十七郎得意洋洋的樣子,她實在沒壓制住自己的恨意。於是齊王妃輕哼了一聲,“我也不指望他孝順,我自己有兒子。放心吧,我會再容他幾年,但他也別想翻出我的手心!”
“正是呢,母親。”湖陽郡主贊同地說:“就是他敢,世人和孝道也不能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