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珍還沒回來嗎?”周雲姬如坐鍼氈:“怎麼去了這樣久,還不見她回來?也不知道今日的事情鬧成這樣,陰貴人還肯不肯讓萌珍把保兒帶回來。”
萌妙趕緊斟茶,溫熱的茶水激起四溢的清香。“美人您別急,萌珍一定能把小公主送回來的。”
“可是……我沒能替陰貴人辦好這件事。”周雲姬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最深也是最讓她備受折磨的就是,她害怕失去女兒。
“姚美人駕到——”
外頭是內侍監的聲音,周雲姬一個激靈,連忙站了起來。“她怎麼來了?是來告訴我陰貴人不許保兒回來的嗎?”
“美人,您別多想。”萌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急匆匆的去敞開了門。
“姚妹妹怎麼過來了?”周雲姬笑盈盈的迎上來,屈膝行了個常禮:“陰貴人有什麼吩咐,只管着人傳臣妾過去。”
姚嘉兒眼波一轉,蹙眉說道:“表姐讓我把保兒送過來,萌珍已經領她回房了。我有幾句要緊的話,想問問周美人。”
聽她這麼說,周雲姬真是大感意外:“保兒已經送回來了……多謝陰貴人費心。也勞煩妹妹辛苦這一趟了。萌妙,你還愣着,趕緊去沏茶,把新做的糕點端上來。”
“別急着送過來。”姚嘉兒兀自走了進去:“擾了我與周美人說話。”
“諾。”萌妙連忙退了出去。
姚嘉兒一向沉不住氣,可今天卻一改常態,並不開口。
本來就理虧,偏還受了陰貴人這麼大的恩惠,周雲姬不敢再不妥帖,連忙道:“御花園的事情,臣妾當真是盡力了。本來責打了鄧貴人的兩名侍婢,讓她顏面盡失,就等着她被激怒而做出不冷靜的事,偏是陛下不知怎麼這時候過來了……臣妾實在沒有辦法令陛下怨惱鄧貴人,相反,陛下只看見了臣妾跋扈驕狂的樣子。”
看着周美人侷促不安的神情,姚嘉兒嘆了口氣。“也是咱們疏忽了,表姐說了,這件事情不怪你。”
“陰貴人的意思是……”周雲姬更爲意外了。
“鄧貴人剛入宮的第二天,就從廖美人手裡救了個卑賤的丫頭帶回嘉德宮使喚了。本來也沒什麼,一個卑賤的丫頭而已。哪知道她竟然是陛下身邊的女官秀吉親妹。今日的事情,躲在暗處的人看的清楚,正是那丫頭走漏風聲,請了陛下過來。所以表姐說了,這件事不怨你。”姚嘉兒生氣的是陛下竟然去了廖卓碧那裡,這一大早的就去陪她,用得着那麼情深義重?
“原來如此。”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周雲姬才明白了來龍去脈。“怪不得皇上這麼早會來御花園走動,原來是有人通風報信。”
“是啊。”姚嘉兒皺眉:“表姐說了,這次還是多虧你。好歹你也收拾了鄧貴人身邊那不知深淺的賤婢,下了鄧貴人的面子。理當記一功。”
周雲姬連忙行禮:“臣妾能在宮中安穩度日,多虧陰貴人照拂庇護。臣妾未能替貴人辦好這件事,始終心裡有愧,實在不敢說有什麼功勞。”
看着她謹小慎微,又卑躬屈膝的樣子,姚嘉兒心裡舒服多了。
這三年,表姐屢次想她靠攏,可這個周雲姬裝傻充愣的,總是想着能明哲保身。
現在可好了,到底也要折腰。“行了,往後多替表姐盯着些嘉德宮的動靜,表姐疼愛保兒,一定不會虧待你們母女。”
“多謝陰貴人賞識,臣妾一定略盡綿力爲貴人分憂。”周雲姬說着微信的話,也僅僅是希望自己和保兒的日子能好過一點。
“得了。”姚嘉兒有些不耐煩:“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了,會替你轉告表姐的。”
“謝謝姚妹妹垂憐。”周雲姬自問心高氣傲,骨子清冷,卻不想也會有這樣殷勤獻媚的一日。“萌妙,替我好好送姚美人。”
“諾。”萌妙立在門外,恭敬的送了姚美人出去。轉回身的時候,發現周雲姬一臉失落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美人,您這是怎麼了?小公主不都送回來了麼,您怎麼還是不高興的樣子?”萌妙其實多少猜到了主子的心思,只是不想表現的那麼聰明。
“仰人鼻息的日子不好過啊。”周雲姬嘆了又嘆:“在御花園的時候你不是也都看見了嗎?陛下天威難擋,鄧貴人卻還是替我說了情。她本心不惡,可我卻存了害人之心……”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萌妙憂心忡忡的說:“誰讓陰貴人風頭正勁呢。這時候,小公主也餓了,美人不如去看看她吧?”
“也好。”提到這個女兒,周雲姬的臉色微微好轉。“保兒在永樂宮一上午,也不知道都吃了些什麼。你隨我去看看她吧。”
這一天過的挺快。不是給思柔上藥,就是聽着美淑抱怨。
到了傍晚,鄧綏已經覺得很疲倦了。
王若瑩卻在這個時候過來,身邊連個侍婢都沒帶着。
“你怎麼自己就過來了?”鄧綏納悶:“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和貴人說說話嗎?”王若瑩似笑非笑的遞過一個盒子:“這東西鄧貴人眼熟嗎?”
鄧綏看着那漆盒上精巧的孔雀翎紋,不由得皺眉:“不過是個普通的漆盒,哪裡就眼熟了?”
王若瑩看她沒有什麼反應,饒是一笑:“是麼。我還當是這送物件過來的奴才糊塗,錯將我當成了貴人。不想原來這東西未必是給鄧貴人的……若你不在意,我就拆開了看了。”
心頭一緊,鄧綏怎麼會不認識這東西。她只是鬧不明白,送東西進來的人到底有什麼目的。爲什麼一定要在這時候弄出這麼多兇險的事情來?“打開便是。”
看她真的不怎麼在意,王若瑩痛快的將漆盒打開。
奇怪的是,裡面竟然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費盡心思送一個空盒子進來,這是什麼意思呢?”王若瑩疑惑的看着鄧綏。
“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意思?”鄧綏不動聲色的回看了她一眼。“還是你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了不得的意思?”
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王若瑩也沒
從這盒子上看出些什麼名堂。“得了,反正這嘉德宮是給貴人你住的,我不過是誤打誤撞才住進來。所以有什麼東西,指定是給你而不是給我的,您自己拿着慢慢研究吧。”
起身行禮,王若瑩輕搖慢晃的走了出去,只是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有些奇怪。
“這是什麼?”妥冄納悶的問:“方纔那王采女說……是奴才送到咱們嘉德宮的,那爲何會不說明是給誰的?”
鄧綏搖了搖頭:“不必理會,拿去丟了就是。本來就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一個漆盒而已。”
嘴上這麼說,鄧綏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她昔日有一塊繡了孔雀翎的帕子,一針一線都用盡了心思。只是贈予的那個人,如今已經成了陌路人,如果這個盒子真的是他送進來的,送一個空盒子進來,是爲了什麼呢?“我有些乏了,晚膳就免了。折騰了這樣一天,又喝了那麼多苦澀的藥,這會兒想睡了。”
“也好。”妥冄點了下頭:“覺得不舒服,就早點歇着吧。奴婢這就扶您回房。”
“那麼,晚上你還要去見那劉美人嗎?”鄧綏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妥冄不由得一顫:“貴人……您都知道了?”
“就如同你知道那櫸樹葉是我故意放在香湯裡讓自己起了紅疹一樣。我也一樣知道你和劉美人的事情。只是想等着你自己開口罷了。”鄧綏有些慵懶的坐在榻上,身子一歪,單手擎住了下頜。“可若非我問你,你並沒有要告訴我的意思。”
“貴人明鑑,奴婢對貴人並無二心,更不會串通劉美人來謀害貴人。”妥冄略微一想,方道:“奴婢不說,也是不想貴人多思,擾亂貴人的心思。”
“你不說有你的計較,我說也是有我說的理由。這件事,是有人故意透露風聲給我,我才知道。這宮裡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你我,想必你比我明白。劉美人那邊,既然無意,最好早些斷了。不要落在人眼裡,留下首鼠兩端的壞印象纔好。”鄧綏微微虛目,語氣也是綿軟的不行。
妥冄不由得奇怪:“貴人,難道您……難道您就不想奴婢假意歸順,以確保您的安全嗎?奴婢說出去的事情,可是是她們想知道,也可以是貴人您想讓她們知道的。”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鄧綏也只是想在宮中安穩度日。“其實貴人也好,采女也罷,只要不得聖心,就都是別人眼中的尋常妃嬪。我何必去做這樣費心費神的事情呢?而你,若是陷入了這樣的漩渦之中,只怕也難以自拔,罷了罷了,還是順其自然就好。”
到嘴邊的話,妥冄還是嚥了下去。貴人呀貴人,這宮裡的事情哪裡有這麼容易,不是你躲避就能換來太平的。只怕你的出身,你的位分,你的容貌,都可能招致滅頂之災,唯有自己強大才不至於被人所害。
恩寵,自然是萬萬不能少的。
“你先下去吧。”鄧綏眯着眼睛擺一擺手:“晚膳你們自己用,不必給我準備。”
“諾。”妥冄走上前解開了繫着香羅的繩子,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