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羅安置好了霍祁鉞,遣走了隨從和宮人們,一個人迤迤然地來尋清影真人。恰逢真人他老人家又在辛苦地修那男女交~合的秘術,所居殿中的美貌宮人被他玩遍,猶是方興未艾,此時披着一件銀灰色的道袍,敞着胸襟,閉着雙眼由兩個十六七歲的麗色少女按摩肩頸。
米羅見慣了他這副模樣,也不以爲怪,趴在他耳邊,將自己如何將霍祁鉞迷了來的過程,原原本本地告訴給師尊聽。
清影真人閉着眼睛點了點頭,“你長大了,也有了幾分本事。”
米羅得意卻不敢忘形,狗腿地道,”哪裡哪裡,都是師尊教導有方纔是。”
清影真人聽得好笑,覺得她好似小孩兒學大人的做派似的,便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米羅挨挨蹭蹭地不願,“人家還有事兒要問師尊呢!”
“說吧,”清影真人這時才睜開了眼睛,已經是幾十歲的高齡,一對眼睛卻十分清亮,沒有半點混濁,“那‘桃花蠱’的用法我可是原原本本傳授於你了,若是你不會,就是不曾用心。”
他語聲低沉嚴肅了起來,米羅不知爲何就覺得背上一涼,連忙堆上了笑,“我會了,會了,只是想問問師尊,若是他執意要走,那會怎樣?”
清影真人冷冷一笑,眼眸裡轉過萬道光華,像修行多年成精的妖物一般,他斜斜地睨着米羅,“那是他自尋死路,你也不必再傷心了。”
米羅心中悚然,卻也不敢再多問,眼看清影真人恢復了氣力,又摟着一個腰肢如細柳的少女倒進了紫色牀幃之中,連忙低下了頭,訕訕地退了出來。
她心裡亂糟糟的,這幾日晚上夢中都會夢見那些無辜慘死的少女,一個兩個的,直挺挺站在她面前要自己的心頭血。她們個個都穿着一身素白衫子,發烏眼紅,口角滴着血,心口插着一柄雪亮,手裡拿着小牛皮的水囊,站在她面前,口中空空不見舌頭,黑洞洞的,卻能發得出聲音。
“還給我。”她們說,“心頭一滴血,桃花萬里紅。還給我。”
米羅雖然心狠手辣,到底是個未長成的少女,夜夜如此哪裡會不怕,她雖然給霍祁鉞下了“桃花蠱”,可是隻要一想起那蠱毒的來歷,就覺得心喪齒寒。她到底是爲了什麼而做這一切事情?
是爲了元洌啊!米羅站在地上想了半晌,才終於理清了頭緒,她都是爲了元洌,因爲霍祁鉞是瓔珞的夫君,她爲了元洌高興,纔會將他擄來的!
像元洌、米羅、藍夙,乃至清影真人這樣的人,遇事反應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凡事只有旁人錯,自己是無論如何不會錯的。米羅這時候不想自己當日初遇霍祁鉞,就是如何不顧廉恥地死纏活纏,終於使得他肯帶着自己上路,那時候的她,可還不認得元洌呢。
至於後來她遇見元洌移情別戀,心裡也未必就將霍祁鉞放下,以藍夙強大的基因,和清影真人變態的後天教育,米羅這個少女,完全不知何謂忠貞何謂責任,凡事都是隨心所欲,當日是霍祁鉞,今日是元洌,對她來說,原本就沒有什麼區別。
她嫉妒瓔珞,自己看上的兩個男人都喜歡她,就一定會破壞她和霍祁鉞的姻緣,也一定會在元洌和她的事情上作梗,一定會。
她這樣想着,轉過身往元洌的寢殿走去,誰知剛到了門口就吃了閉門羹。
國主陛下不在,那守門的侍衛畢恭畢敬卻毫不通融地道。
米羅氣得一窒,“陛下可說了什麼時候會回來?可說了去哪兒了沒有?”
侍衛以搖頭表示沒有。
米羅幾乎就要放蛇了,想一想還是算了,元洌雖然看起來寵愛自己,可自己知道要虜獲他的一顆心,最後還是做做表面功夫。他喜歡的那女子,看起來是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性子,自己若是太過張牙舞爪的,也於事無益。
“這麼耐不住性子!”米羅恨恨地轉過身離去,元洌這個時候會去哪兒,想也想得到了,那自己將霍祁鉞擄了來,豈不是給他造成了可乘之機?萬一那女子正是哀傷難過的時候,元洌豈不是恰好可以趁虛而入?!
米羅氣得跺腳連連,深恨自己一時嘴快,在他跟前流露出想要給霍祁鉞下蠱將他賺來的打算,雖然沒有明明白白地說出目標,可以元洌的聰明程度,猜到了又有何難?估計他連自己將霍祁鉞藏在哪兒都心裡有數,說到底,這是他的皇城,是他的北金!自己怎麼就會這麼大意?!
且不說米羅是如何捶胸頓足,元洌在那“碧波池”上,原本懷着一腔綺思,指望着和瓔珞相會了,她能爲自己的一片癡心所打動,遂了自己的願望。反正霍祁鉞也是凶多吉少了,自己就算是趁虛而入,也是爲了瓔珞未來的好日子做了考量,就算是傳了出去,他也有本事派人四下裡傳播些閒話,將此事粉飾成一段佳話。至於大昀的皇帝和皇后二人,那就更不足慮了,倒不是說他看不起大昀的兵力和薛縝的能力,而是想着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必死無疑的霍祁鉞和歡蹦亂跳的自己,那皇后娘娘會選誰來替自己親生妹子後半生負責,答案簡直是呼之欲出啊!
可惜這個面目全非的莽小子賽羅,打破了他的全盤計劃!
元洌此時對賽羅的仇恨簡直直欲衝破九重天,忙裡偷閒看一眼瓔珞,只見她半分都沒有留意自己仗劍躍飛的英姿,反而怔怔地看着賽羅,一對好看的、如黑晶流轉波光的眸子裡含着晶瑩的淚珠,要出不出的,越發將她十分顏色襯到了十二分。
她臉上的疤痕依然橫亙,可是元洌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整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她那對泫然欲泣的靈眸之上。
可惜她這樣溫柔的眼神,給了霍祁鉞,給了賽羅,卻偏偏沒有給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