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寧府,崇王府。
一直封閉的,崇王府正殿,應該羅汝才的到來而重新打開。
曹營大隊人馬入駐汝寧城,而張軒兩個營連城防都轉交給了曹營中軍。統領曹營中軍的不是別人,而是羅玉龍。
“玉龍,你看看。”羅汝才決定爭霸之後,將大量的時間都投入對羅玉龍的教育之中。羅玉龍之前還可以當單獨領兵,但是現在羅玉龍幾乎成爲羅汝才的秘書。幾乎寸步不能離開羅汝才。
讓羅玉龍苦不堪言。
羅玉龍不能理解一個老父親的心思。只能被動的接受羅汝才密集的教導。
“這不是張軒營中那一套嗎?”羅玉龍一看說道。
“你覺得張長史這個方案好不好?”羅汝才問道。
“不錯,不過太麻煩了。”羅玉龍說道:“軍中恐怕執行不來。”
羅玉龍其實也不是酒囊飯袋,自然從小在軍中長大,很多軍中事務處理也很妥當,他對張軒方案的評價就很切實際。
“張長史,就是一個文人。”羅汝才說道:“他纔不知道軍中是什麼樣子,按他的方案來,管得這樣嚴,下面非譁變不可。”
“其實我也奇怪?”羅玉龍說道:“張軒他是怎麼弄,他那一套我看過,也試過,但是軍中反應很大,根本推行不下去?爲什麼張軒弄得那麼好?”
張軒白手起家,一點點的積累班底,下級軍官大多都是張軒教授過的,能理解張軒這種近現代化的訓練方式。
即便張軒如此高密度的訓練軍官,但張軒也明顯感受到了,擴軍越多,軍隊的素質與質量就越發不行了。
沒有這些支持張軒的底層軍官,羅玉龍想要複製張軒的模式,實在太難了。
“不得不承認,你妹夫是大將之才,將來我不在了,你要多多倚重他。”羅汝才說道。
“爹說什麼喪氣話,爹一定會長命百歲的。”羅玉龍說道。
“不說這個了。”羅汝才說道:“你除卻這個,還有什麼想法嗎?”
羅玉龍翻來覆去再看一遍,說道“沒有了。”
“我提醒你,張質姓張,他又是張軒的族兄,又想在軍中推廣張軒的方案,如果真用張軒那一套,恐怕要從張軒麾下抽調很多將領,如此一來,張軒的影響力就遍佈全軍了。”羅汝才說道。
“你的意思是,妹夫有問題?”羅玉龍有些疑惑的說道:“可是你不是剛剛纔說,將來有大事,可以倚重妹夫,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不,一點都不矛盾。”羅汝才聲音之中帶着幾分冷酷,說道:“任何都可以用,也都可以相信,任何都不可以用,也都不可以相信。所有前提都是在你的掌控之中。”
羅汝才的言辭幾乎將羅玉龍給繞懵了,他說道:“爹,你直接說,妹夫可不可以相信便是了?”
“我在,他絕對信的過,只是我如果我不在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信得過了。”羅汝才說道。
“哦。”羅玉龍似懂非懂的說道:“這個怎麼批?打回去?”
“不,張長史上任的第一分奏摺,我都這樣打回去,太不給他面子了。按他的意思來,不過將訓練方式這些太詳細的東西去掉,各級頭領,按手下人數多少,封賞官職,百人爲百戶,五百人爲把總,兩三千人爲營官,一萬人以上爲將軍。就按這個來便是了。”羅汝才說道。
羅汝纔在襄陽的時候,本來就藉着吉珪之事,清理了一遍,現在不是大動干戈的時候,各自封官許願,安撫一下軍心。
“哦。”羅玉龍也沒有多想,就答應下來,將這個意見寫在奏摺之上了。
羅汝纔看着羅玉龍,心中不由的有幾分酸楚,暗道:“我這個兒子,不知道能記下來幾分,還是轉眼就忘記了。”
隨即羅汝才感受到腹中的痛楚,再次冒了出來,立即掏出一壺酒,噙着壺嘴,長吸一口。
這酒已經不是尋常烈酒了,而是李正方配置的藥酒,可以緩解陣痛。
“爹,歸德袁時中又派人來求援了。”羅玉龍說道:“爹你覺得該怎麼答覆?”
“你覺得該怎麼說啊?”羅汝才問道。
“我覺得該救。”羅玉龍說道。
“爲什麼?”羅汝才問道。
“我雖然看不起袁時中,覺得他打仗太笨了,但是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我一個腦袋磕在地上的拜把子兄弟,我們羅家從來是最講江湖道義的,之前沒有辦法,也就不說了,但是現在我們在汝寧,有餘力,豈能不救。”羅玉龍說道。
“從今往後,將我羅家江湖道義這一句話,給我忘掉?”羅汝才臉色有些難看,說道:“天下之間,有一處最不能講江湖道義,那就是朝堂之上。”
羅玉龍在外面囂張跋扈,在羅汝才面前乖得好像一隻貓似的,羅汝才說什麼他,他乖乖聽什麼,不敢違逆半分。
只是心中暗暗埋怨說道:“爹真是老糊塗了,教了幾十年的東西,都能推翻了,再者掛了一個王爺的頭銜,都覺得自己真是王爺,不過一虛名而已。”
“袁時中一定要救的。”羅汝才說道:“卻不是你那樣的理由,我羅汝纔給李自成低頭了,江湖的名聲掃地,大家都在看我羅汝纔是不是離開李自成就不行了,袁時中一直來求援,我們如果不救,天下誰還將我們曹營看在眼裡啊,而且袁時中不管怎麼說也有一兩萬精兵,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正好借救援之恩,將袁時中拉上船。卻不是狗屁江湖道義。”
“是。”羅玉龍說道,但是在心中腹誹暗道:“一邊說江湖威望,一邊不講江湖道義,真不知道爹是怎麼想的。”
“你覺得該怎麼救?”羅汝纔再問羅玉龍。
“該怎麼救?”羅玉龍一聽打仗,就來了精神,沉吟一會兒說道:“我曹營數萬人馬,直接壓上去,與馬士英對峙,再分出一支騎兵突擊鳳陽城,我不就不相信馬士英不要皇帝老兒的祖墳了。他一退,我們銜尾追殺,殺他一個片甲不留。”
“不錯。”羅汝才點點頭,羅玉龍的計劃雖然粗糙,但是整體思路還是可以的,說道:“可是不行。”
“爲什麼?”羅玉龍大吃一驚問道。
“你怎麼相信李自成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在與馬士英對峙的時候,李自成從背後突襲會怎麼樣?”羅汝才說道。
“不會吧。”羅玉龍說道:“李叔,不會這麼下作的事情?”
“你還叫他李叔,是不是覺得你爹沒死,很不舒服啊。”羅汝才陰沉沉的問道。
羅玉龍不敢答話,他只是叫習慣了,一時口誤。
“不要輕易信人,任何人。”羅汝才說道,他一時間也沒有教育羅玉龍的心思了,說道:“我準備派張軒所部去救援袁時中。你知道爲什麼?”
“爲什麼?”羅玉龍就好像是復讀機一樣。
“張軒有個名號,叫張鐵壁。他只要打了夏邑城下,就能堅守好一陣子,好讓我這邊有更多的時間。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派張軒出去,我怎麼接受整個汝寧府嗎?”
“爹,這不好吧?”羅玉龍下意識說道。
“我剛剛告訴你什麼,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之前是流寇,現在既然決定打天下,而汝寧經營的有這個好,我怎麼能放在張軒手中。”羅汝才說道:“不過獎懲有道,纔是明君所爲,我又不會白要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