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左良玉不管跋扈也好,不聽調遣也好,但是大半輩子都是明臣,縱然不看好大明朝廷,甚至對左夢庚別有安排,但是此刻說出的話,卻是情真意切,一點假都不摻。
如果他還有數年壽命,左良玉未必能這樣這樣,但是如今壽命終結的時候。左良玉也想給自己留一個好名聲。
馬士英說道:“國公沒有別的要說了。”
左良玉呼吸漸漸平緩下來,似乎睡着了。
馬士英只好走了。
馬士英回去之後,直接去了原楚王府,現在的皇宮之中。
弘光帝早已在等着了。
“遼國公如何?”弘光見了馬士英迫不及待的問道。
弘光雖然一般不怎麼管事,躲在後宮之中醇酒美人,但是並非什麼都不懂。
他很明白,他之所以上位,在於兩個人一文一武的輔佐,一文就是馬士英。
馬士英還是有手腕的。
這幾個月來,安頓了兩廣貴州,乃至湖南四川一些的地方,即便上做到了政令通暢。
明年改元的消息,已經傳遍各省。
再過幾十天,就是弘光元年了。
武將就是左良玉。
如果在崇禎十七年之前,天下是不是亂世,還有疑惑,但是崇禎自殺之後,天下沒有正朔,已經是實實在在的亂世。
是天下士紳的共識了。
弘光也知道這一點,在亂世之中立足,不憑藉武力是不可能的,故而他才特別看重左良玉,如果左良玉有一個親生女兒的話,左良玉就可以改名爲左國丈了。
可惜沒有,但是即便如此,也讓左良玉插手皇后的選拔之事。
很明顯是想與左良玉拉近關係。
只是局面變化太快,左良玉一敗,已經讓弘光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而今左良玉一病,對局勢的影響更加大。已經讓弘光坐立不安了。
但是馬士英不得不告訴他這個壞消息,說道:“陛下,遼國公恐怕撐不過三日了。”
“這---,這---, 這如何是好?”弘光一時間亂了手腳,說道。
馬士英立即安撫弘光說道:“左將軍爲殿下出最後一策,移駕長沙。”
弘光眼睛一亮,說道:“真的嗎?馬先生,您也這樣覺得嗎?”
馬士英在路上已經想過了。
這樣的局面已經思考過了,現在武昌岌岌可危。移駕長沙,已經是最後的辦法了。
馬士英即便再考慮弘光的政治影響力,但也要先保證弘光政權先生存下來。
即便他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先生。
“臣無能,不敢讓守住武昌,只能讓陛下顛沛流離了。只是這個想法,僅僅是臣的想法,至於何大人,還沒有與之商議過。”馬士英說道。
馬士英,何騰蛟,左良玉,是武昌小朝廷的三巨頭。
很多事情就是三個人一言可決,而反過來說,這樣的大事,也必須三個人點頭。
弘光說道:“快,快去請何先生。”
離開武昌,是弘光一直以來的想法。在武昌這個地方,他從來是缺少安全感。
一直以來,弘光都想撤到南邊。
不過馬士英沒有同意。這才實行不了,而今馬士英鬆口,弘光還不立即敲定。
過了一會兒,何騰蛟也過來了。
馬士英與何騰蛟商議一會兒,就有了共識。
那就是撤離武昌。
說實在的,弘光定都武昌,而不是南京,其實也是有好處的。
好處不是別的,沒有太多人指手畫腳。
不管在南京,還是北京都是有大批自命清高言官。他們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抨擊朝政。
而武昌畢竟不是兩京,沒有這麼多的政治資源。
連六部班子,都沒有搭配齊,言官等人的影響力自然少得很。
馬士英,何騰蛟都是務實的人,三言兩語之間,就敲定了這一件事。
不是兩人有共識,而是現在這個局面,武昌根本守不得了。
“只是武昌畢竟是大明的行在,陛下南巡,當留人鎮守,不能輕易放棄,只是卻不知道應該派何人留守?”何騰蛟說道。
武昌即便不能守了。
也不能輕易放棄,不單單是因爲武昌地理上原因,還有政治上的原因,都不能容忍輕易放棄。
所以留守之人,就必要精挑細選。
首先武昌城現在情況,留守的人,很大可能要從死守到守死而已。
而且要一定能力。還要忠心耿耿,不會投降曹營。
否則這邊前腳離開,他們後腳投降。
豈不是難看之極。
而今朝廷正在用人之機,真正有能力,並且忠心耿耿,有更願意赴死的人才。
這樣的人才,更是稀缺人才,馬士英與何騰蛟夾帶之中,這樣的人才也沒有幾個。
即便是有,這樣的人才,誰願意扔在武昌這個註定失陷的城池之中。
馬士英一時間也想不到這樣的人,忽然一個人在馬士英心中冒了出來。說道:“或許有一個人選。”
“何人?”何騰蛟問道。
“唐王。”馬士英說道。
“宗室親王?”何騰蛟皺起眉頭說道。
大明限制藩王干政,早已成爲慣例了。馬士英安排親王留守,讓何騰蛟下意思的表示反對。
隨即他細細想來,對唐王,他還是很瞭解的,他當過南陽知縣,與唐王有過一段交往。
也知道唐王不是宗室之中的酒囊飯袋。從某種情況情況來說,他過的比尋常百姓還苦。
他從小爺爺就想將他父親的繼承權剝奪,傳給他叔叔,對他父親百般加害。唐王從小跟着父親在鳳陽高牆之中長大,可以說艱難困苦之極。
他二十八歲都沒有請名,也就是沒有上黃冊。
後來,他父親死的不明不白,這才引起文官注意,其中就有何騰蛟,給老唐王施加壓力。才爲給他請名。確定的嫡孫名分。
當老唐王死了之後。他繼承了唐王之位。
他因爲非同一般的幼年經歷,讓他有與別的藩王不一樣的想法。
他想建功立業,隨即他又被他這個想法付出了代價。
在崇禎七年流寇入河南,唐王請增護衛。被崇禎拒絕。 崇禎九年,清軍入關,崇禎下令勤王。唐王領兵三千勤王。被崇禎下鳳陽高牆。
他又回到了這裡。
當他放出來的時候,已經四十歲了,還沒有娶妻生子。在其他藩王之中,幾乎是不敢想象的。
也是因爲這樣的情況,養成唐王不一樣的性格,讀書廣博之極。絕非不學無術之輩。
而且,從某種情況之中,親王留守,也符合朝廷體制。
而且一藩王而已,死了也就死了,不影響朝廷正常運轉。
就在兩人沉吟不說話,似乎在思索這一件事情,合適不合適的時候。
弘光纔不管那麼多,說道:“既然馬先生覺得皇叔可以,那就讓皇叔作爲武昌留守吧。”
“先說說如果撤離嗎?”
“怎麼走?”
弘光一錘定音,馬士英與何騰蛟對視一眼,似乎唐王是一個可以湊活的選擇。
而且既然弘光開口了,他們也不好駁了弘光的面子。
就將話題轉移到了如何從武昌移駕到長沙的。
跟隨弘光走的人,並不會僅僅是一個人,在武昌好不容易搭建起的文武百官的班子,自然要跟着弘光南下。
這樣一來,南遷是一個不小工程。
不好好安排一下,怎麼能行嗎?
只是他們他們還沒有商量出結果的時候,就聽到了遼國公府傳來消息,左良玉嚥氣了。
“立即封鎖消息。”馬士英立即傳令下去,說道:“務必不能走漏任何消息,在外面就說,左良玉留守武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