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的營帳內人聲鼎沸,裡面的人似乎是在爭執什麼。
帳外的王一凡側耳傾聽,只聽裡面一個粗魯的聲音大吼大叫道:“父汗這次是不是瘋了?他現在明明重病在身,卻將我們四大貝勒全部都派了出來,只留下阿巴亥和多爾袞那個小崽子在遼陽城裡,還讓他和阿濟格、多鐸分別掌管三旗人馬,難道是打算立他爲繼承人?”
另一個火爆爆的聲音也響了起來:“莽古爾泰,我看你說得不錯。我們四大貝勒這些年來爲父汗立下了數不盡的汗馬功勞,想不到將來卻要聽那三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左右擺佈,簡直是可笑至極!”
兩個人大吵了一陣,營帳正中一個穩重寬厚的嗓音才慢慢亮了出來:“阿敏,莽古爾泰,你們倆稍安勿躁。父汗現在雖然行事有些詭異,但終究還是我們女真人的領袖。此刻還不是我們自相內鬥的時候。眼下山上的明軍還未消滅,我看當下之計,還是該想想如何對付這一支明軍吧。”
“皇太極,我看你就是太老實!現在就連大貝勒代善都故意稱病留在遼陽城裡,拒不執行父汗給他下達的遠征朝鮮之命,你居然還不急不慢的呆在這裡,和那羣不要命的南蠻子虛耗時日,難道你真的不想做我們大金的汗王?告訴你,若是你要當這個大汗,我和二哥第一個拍巴掌支持你。”起初那個粗魯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一旁的阿敏也扯着嗓子附和了起來:“沒錯,只要你有這個心,我們立刻就撤圍回遼陽,到時候拉上大哥代善一起,不怕父汗不將這個位置讓給你。”
營帳內一片沉默,顯然皇太極對這個汗位也是覬覦已久,只不過攝於努爾哈赤一直以來的威嚴,才故意隱而不發,但此刻同爲四大貝勒的阿敏和莽古爾泰既然已經公然出言擁護,他不免心中也是一動。
一旁一直插不上話來的玉格格卻笑着喊了起來:“你們這些男人吵來吵去,無非就是爲了爭父王的汗位。現在你們的大汗剛在寧遠城吃了敗仗,病倒在遼陽。正指望你們殺敵立功、一雪前恥。但你們可倒好,放着送上嘴邊的肥肉不去吃,卻反而要捨本逐末,跑回去內鬥爭位。看起來我們科爾沁部真是看錯人了。”
皇太極被這個玉格格的直言說得一愣,忙說道:“請你接着說下去。”
“你們想想,寧遠城的大戰將你們女真人不敗的神話給一下子打破了。現在如果你們能將前來救援覺華島的明軍一網打盡,不正是替你們的父汗爭回了顏面麼?再說如果立下了這個大功勞,還怕你們的父汗不將汗位傳給你麼?想不到你們幾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見識卻反而比我這個女子更不如。”
莽古爾泰聽了她這番數落後心中大怒,對着她咆哮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要不是看在你是科爾沁部派來協助我們作戰的格格,老子非狠狠扇你一個大耳刮子不可!”
“莽古爾泰,不得無禮!”皇太極威嚴的喝斥了一聲,營帳內頓時靜了下來。
他清了清嗓子,柔聲說道:“你果然很有見識。只是可惜,若非你是女兒身的話,恐怕早就在科爾沁部裡做出一番大事了,你的父汗也就不會這麼卑躬屈膝前來和我們聯盟。這樣吧,你乾脆嫁給我,當我的西宮福晉,我保證讓你們科爾沁部在蒙古各部族裡獨執牛耳。”
方纔還侃侃而談的玉格格被他這句話驚得啞口無言。
她的姑姑哲哲現在已是皇太極的大福晉,但卻一直未能給皇太極生下一個貝勒,現在這個足足比她大了二十歲的男人,居然恬不知恥的提出要她和親姑姑一同侍寢,饒是在風氣相對比較開放的蒙古,也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這怎麼行?”她慌亂的說了一句。
畢竟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剛纔的鎮定從容轉眼間就已煙消雲散。
此刻她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頓時讓周圍的三大貝勒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
“這有什麼不可以?這叫做親上加親,蒙古現在這麼多的部落,能和我們女真人未來的大汗加深聯繫,這可是你們科爾沁部的無上榮耀。”
“沒錯,到時候你的父汗莽古斯就可高枕無憂了,哈哈哈哈。”
營帳的門猛然被人從裡面推開了,滿臉羞紅的玉格格一頭衝了過來,正瞅見門外站着的王一凡,立刻就將一頭的惱火發到了他身上:“雅克薩,你東張西望幹什麼?和我一起去前哨去看看。這些南蠻子怎麼這麼沉得住氣,一股腦兒將這裡全打下來纔好。”
說罷,她又回頭看了看營帳內的三大貝勒,一雙眼中滿是氣惱之色。
王一凡被她這一聲喊得一愣,這纔想起雅克薩是自己臨時起的蒙古假名。
他從玉格格推開的門縫中偷眼望進去,只見帳中坐着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人,長得方面大耳、天庭飽滿,兩撇八字鬍整整齊齊,雙眼更是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就在他的左右,立着兩個穿着相同服飾的男人,其中一人又瘦又高,形如竹竿,而另一人則是牛高馬大、身材粗壯,正對着玉格格的方向調笑不已。
“想不到這一次竟然有機會一舉擊殺韃子的三大貝勒,真是天助我也。”王一凡心中暗喜,一隻手已經握牢了彎刀的刀柄。
“該死的奴才,格格剛纔的話你沒有聽見?還不趕緊在前面領路!”玉格格身後的一個丫鬟一邊大喊着,一邊就要上來推搡。
再不動手、更待何時?
王一凡橫下一條心,一手推開撲過來的丫鬟,扭身如電射般衝進營帳,另一手已經拔出腰間的彎刀,奮力向正襟危坐着的皇太極一刀斬去。
那丫鬟猝不及防,被他狠狠一下推到在地,玉格格也嚇得花容失色,一邊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丫鬟,一邊轉頭喝問道:“雅克薩,你要幹什麼?”
只聽得“嘶”的一聲,王一凡的彎刀已經破空對着皇太極斜斜劈下。
端坐在椅子上的皇太極早已發覺帳外王一凡的面色不善,眼見他突然衝了進來,多年征戰形成的本能反應立刻爆發,雙腳用力一蹬地面,向後就倒。
這迅捷無比的一刀只劃破了他胸前的衣襟,雖然鋒快的刀刃割破了部分皮肉,但卻沒有將他的胸腹一刀剖開。
皇太極的身子倒在地下,胸口處一片冰涼中卻隱隱有些痛意,他低頭一看已是滿胸鮮血,大驚之下,就連呼喊帳外的侍衛前來救架都忘了。
王一凡一刀落空,踏前一步,緊跟着就是第二刀揮出,猛地劈向皇太極的額頭。
皇太極身旁的莽古爾泰這纔回過神來,但苦於在帳中沒有配戴兵器,只得舉起一旁的鐵質燭臺奮力擋在皇太極的身前。
“當”的一聲金鐵交加、火星四濺,粗如兒臂的燭臺杆子竟然被彎刀砍得陷進去一大截,莽古爾泰的胳膊被震得一陣發麻,虎口已然崩裂。
但虧得他這下拼死一擋,倒在地上的皇太極才得以死裡逃生,就地一滾就向後躲去。
阿敏扯着嗓子對帳外大喊起來:“你們都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過來護駕!”
帳外的侍衛這才猛醒過來,紛紛拔出佩刀殺了進來。
王一凡用力一拽,將彎刀從燭臺把上拔了出來,迎着衝上來的兩名侍衛就是唰唰兩刀。
兩聲慘呼之下,這兩名侍衛已經給他劈倒在地,中刀的傷口處血如泉涌,轉眼就將地上的毯子染得一片鮮紅。
王一凡轉過身來,飛起兩腳將阿敏和莽古爾泰踢得倒飛出去,“嘭嘭”兩聲撞在營帳壁上,雙隻眼睛死死盯着無處躲藏的皇太極,一臉的殺氣騰騰。
身後又是四、五名衛士撲了上來,雖然王一凡斬倒了衝在最前面的三人,但卻被另兩人捨命抱住了大腿。
趁此良機,皇太極奮不顧身的一頭衝向營帳的門口。
眼見他就要衝出門,王一凡的雙腿用力一振,卻始終擺脫不了抱住大腿的侍衛。
急切之下,他握緊彎刀用力猛刺下去,將腿旁的兩名侍衛從背上狠狠幾刀刺死,用力一腳踢開。
但就在這一緩之間,皇太極已經衝出了帳外,幾名侍衛立刻將他護在身後,各舞兵刃大叫着衝了上來。
王一凡一腳如流星般飛出,“咚”的一聲將前面的一人踢得頭破血流,右手舉刀從下斜斜一揮,只聽得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嚎,一隻握着利斧的人手飛起了半天高,帶着漫天的血花無力的落到地上。
被斬斷手的侍衛捂着胳膊上的傷口瘋狂滾倒在地,慘嚎不止。
他身後的同伴卻不管不顧的繼續衝了過來,悍不畏死的一張臉上滿是不要命的瘋狂神情。
王一凡雙腳踢了個鴛鴦連環,將其他的幾名侍衛接連踹倒在地,這一套北派的戳腳翻子拳他早已練得爐火純青,此刻施展開來更是有如神助。
韃子兵雖然一向兇名昭彰,但離開了賴以馳騁揚名的馬背後卻減了大半威勢,竟在王一凡的連番搶攻下被打得狼狽不堪。
王一凡殺得興起,顧不得抹去臉上被濺到的點點血花,舉刀就要追上前去。
眼見就要殺到營帳口,忽然一道冷風撲面而來,一件銳利無比的兵刃從外面驟然襲到,徑直向王一凡的眉心處刺了過去。
追殺心切的王一凡猛然間吃了一驚,知道來襲的人身手高強,情急之下向後一個鐵板橋仰天倒在地上,就勢雙腳一蹬向後退去。
他的身體在地毯上滑行了一米多後慢慢停了下來,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舉着手裡那把沾滿血跡的彎刀舞了個刀花護住身體,放眼望去。
只見門口處立着一個青衣道士,他長得濃眉大眼、長鬚如雪,手裡握着一柄寒光森森的寶劍,陰陽怪氣的冷笑道:“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敢來行刺貝勒爺。還不快快丟下武器受縛,我也許會大發慈悲給你留一條全屍。”
王一凡顧不得和他多糾纏,轉眼望向營帳之外,只見皇太極已經被十餘名滿蒙衛士擋在身後,他的神情已經不再是驚慌失措,而是強自鎮定的指揮着身旁的侍衛,層層包圍上來。
此刻,王一凡反而心頭是一片澄淨,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右手虛虛向那道士砍了一刀,就向皇太極直撲過去。
可那道士卻並不吃他這一虛招,手裡寶劍從旁斜斬過來。
萬般無奈之下,王一凡只得抽回刀招架。
刀劍一相交,就爆發出一團耀眼的火花,王一凡手裡的彎刀竟被那道士的寶劍砍成了兩段,那寶劍餘勢未竭,迎面刺了過來。
饒是王一凡應變急速,用力一扭身子避開,肩頭處還是生生中了一劍,被劃開的傷口上鮮血淋漓。
吃痛之下,他奮力一揮,將手中的半截斷刀做暗器擲了過去,如飛火流星般射向那道士的面門。
那道士也是冷不及防,白淨的臉上竟也被斷刀劃開一道長口子,大驚之下也向後退了半步,望着身前的王一凡,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