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後,石河西岸一帶卻是朔風陣陣,竟然飄起了雪,王一凡雖然知道這是北方慣見的倒春寒氣候,但卻不禁感到一陣寒意涌上心頭。
這次出征,一路上附近的百姓早就逃去無蹤,找不到一個來詢問山海關一帶的情況。
以往每次大戰,總有當地百姓將第一手情報報告給王家軍,往往在敵軍剛有所動向之前,王一凡就能準確把握敵情,制敵先機,現在他知道民心已失,大軍在此處就如同瞎子聾子一般,只能憑藉過去戰鬥時形成的直覺作戰,心裡又是一片沉重。
早飯之後,他召集全營將領進行陣前會議,一干大小將領按照品級坐在帳內,王一凡的神色嚴峻,語氣沉重地說:“諸位都是隨朕一起南征北戰多年的宿將,爲大晉立下了汗馬功勞,都是朕的股肱之臣,現在大明已盡,朕以大晉取代前明是奉天承運,沒想到吳三桂這個亡國流寇居然敢抗命不降,真是讓人氣憤不已!”
王一凡看看下首的將領,想從他們的眼神中找到一些肯定和鬥志,卻不料那些將領都低着頭,眼神渙散,顯然是信心不足,士氣低落。
他不禁激動起來:“吳三桂這個混蛋,仗恃着山海關反抗大晉,若不嚴懲,必將使得各處遺老遺少爭相效仿,現在更聽說他勾結滿清,打算出賣漢族天下,咱們這一次一定要將他一舉消滅,再北伐出關消滅清兵,重整漢人江山!”
戚無傷自從進入北京城以後,早在溫柔鄉中消磨了鬥志,這一次勉強率軍前來征討吳三桂,他心裡也有些疙瘩,但在王一凡面前,他作爲武將之首,卻不得不表現出堅毅果敢的樣子。
他從椅子上猛地站了起來,對着麾下的將士掃了一眼,阿生說道:“明日和吳三桂一戰將是一場惡戰,咱們絕對不能將戰事消耗過長,務必要一舉消滅吳三桂,攻破山海關,因此滿清韃子兵可能在薊州和密雲一帶入關,咱們消滅了吳三桂之後,就要立刻回師,加上從洛陽來的二十萬大軍,在薊州和密雲一帶夾擊韃子兵,這一戰,大家務須要以一當十,勇猛殺敵!”
衆將忙連聲應承,王一凡分派了作戰的方略之後,便讓衆將回去準備,等衆人離開帥帳之後,他忽然想道:“這個多爾袞的兵馬到了哪裡?”
而就在此時,多爾袞已經率領南下大軍,向着山海關迅速挺進,滿清八旗兵因爲準備充足,士氣旺盛,一路上速度驚人,十幾萬大軍星夜兼程,先鋒已經趕到了山海關附近的三十里處,若無意外的話,再過一天就會全軍到達山海關。
此刻,多爾袞騎着馬上,手裡握着馬鞭,眺望着這支一眼望不到頭的大軍,心裡也是激動不已。
想到洪承疇和多爾袞敘述的關內風景,他不禁開始無限憧憬起來,想到雖然趕不上第一戰,卻能在關鍵時刻從背後殺出,將王一凡打得措手不及,一掃之前在他手下敗北的恥辱。
更想到之前遭受到王一凡對他的切齒仇恨,他立刻下諭,命令大軍加速前進。
隊伍裡的兵將齊聲迴應,回聲激盪四野,多爾袞也變得無比激動起來。
而此刻吳三桂卻是如同風箱中的老鼠,兩頭受氣。他已經知道多爾袞率領的十幾萬大軍正向山海關急速趕來,總算心裡有了點底。
但他手下的將士卻對投降滿清心懷不滿,但多數都是下級軍官和普通士兵,吳三桂立刻命令心腹將領彈壓下來,總算穩定了軍心。
這一次戰前動員,比他想象的效果差了許多,七拼八湊纔不過湊齊了八萬大軍,其中精銳部隊只有他直屬的三萬關寧鐵騎。
而近日以來因爲王一凡大舉南下,山海關內的軍民已經一片驚惶,吳三桂雖然早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也不免感到心驚膽戰。
一個心腹將領匆匆趕來,告訴他多爾袞將在明天下午趕到山海關,他已經認爲吳三桂決意降清,並提出將在吳三桂和王一凡交戰之際,從背後突然殺出,幫助他擊潰王家軍。
爲了讓吳三桂不至於過於驚慌,他決定將大軍駐紮在歡喜嶺,暫不進城。
吳三桂聽說多爾袞暫不進關的消息後,雖然是明知多爾袞意欲坐山觀虎鬥,讓他和王一凡拼得兩敗俱傷之時再出手,但他也因爲產生了一種可以擊敗王一凡然後再抗拒清兵入關的幻想,因此驚喜不已。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石河西岸上的王家軍對着西羅城的方向開始放炮,城內的守軍也離開開炮迴應,雙方的炮戰立刻進行起來,打得無比激烈。
王一凡在軍中聽出西羅城上的守軍居高臨下,炮火要猛於王家軍在地面上仰射,便讓手下炮手停止炮擊,響起戰鼓,將兵馬迅速靠攏,準備和吳三桂野戰爭鋒。
吳三桂立刻換上鎧甲,帶着數百親兵趕往西羅城,他將石河東岸早就部署下的兩萬兵馬匯合西羅城內的一萬人馬集結起來,隨時準備出戰。
就在此時,只聽到石河西岸的鼓聲雷動,王家軍將士陣容整齊地從曠野上衝了出來。
吳三桂立刻揮動令旗,將埋伏在東岸的關寧鐵騎派上前去。
先鋒是王栓率領的前世子王守義的三萬精兵,王一凡則坐鎮中軍指揮,而戚無傷也率領着步騎兵在右翼掠陣。
王一凡在中軍觀察敵情,他和大明兵馬交戰多年,交手過的名將不計其數,從沒見過有一支人馬如吳三桂的關寧鐵騎這樣精銳,暗想道正是自己之前在關寧推行的練兵之法,才讓吳三桂也擁有了這麼一支精兵強將,心裡不禁一陣感慨。
吳三桂的鐵騎兵在鼓聲中以逸待勞,忽然殺出,但王栓的兵馬卻不急於和關寧軍貼近作戰,而是且戰且走,故意將吳三桂的人馬向後誘去。
王守義之前訓練出的人馬果然是精銳無比,號令一出,立刻就追隨王栓進退自如。
就連吳三桂看了,也暗自開始懷疑起之前得到情報,心想原來王家軍入京後不是每一支人馬都軍紀敗壞,居然還有這麼一支強悍靈活的部隊,便命令關寧軍拼死追擊,務必要取得第一戰的勝利,好挫傷王家軍的銳氣。
關寧軍奮力向前,卻不料王栓一聲令下,本來向後退卻的人馬轉過頭來,將突前的關寧軍圍在中間,兩軍先是用火器對射,緊接着就互相射箭,王栓的人馬在對抗中絲毫不亂,在耀武揚威的關寧面前應對自如,一旦有人受傷倒地,就立刻有人將傷者擡下去,其餘的人立刻補上空缺,繼續作戰。
兩軍在石河一帶血戰,西羅城上的火炮因爲距離太遠,也無法發揮作用。
吳三桂派出的關寧軍精銳在一番衝殺之後,才發現王栓的兵馬正是勁敵,在關寧鐵騎連綿不斷地衝擊下如同銅牆鐵壁一般,不但無法衝出缺口,反而卻被敵人慢慢圍攏了起來,頓時死傷遍野,將石河的清水染成了一片鮮紅。
吳三桂看到王栓的人馬精銳無比,心裡也不由得暗暗讚歎,他知道派出的這支人馬勢必無法攻破敵人的防線,爲了防止在滿清大兵助戰之前損失太多,就立刻派人前去下令,停止猛攻,立刻穩住陣腳緩步撤軍。
但關寧軍剛一露出退意,就見王栓的令旗一擺,陣營中鼓聲如雷,三萬將士如下山猛虎一般衝了上去,王栓更是身先士卒地殺入關寧軍陣中,將敵人一分爲二,包圍了其中一支三千人的兵馬,全力衝殺起來。
吳三桂眼見不好,只得從西羅城裡緊急抽調出一支六千人的精兵,從王栓包圍的薄弱處奮力衝殺,打開了一個口子救出被困的人馬,關寧軍且戰且退,一路狼狽不堪地撤回到石河東岸。
王栓率領得勝之軍正要猛追上去,但卻見戚無傷的右翼旗幟混亂,卻原來是吳三桂早埋伏了一支人馬,冷不防從側翼殺出,而原本晴朗的石河西岸忽然颳起風沙,戚無傷的人馬正巧迎着風沙的方向,被吳三桂的這支奇兵突然一衝,不能抵敵,就敗退下來。
王一凡見大軍陣勢動搖,就立刻下令王栓回軍解救,王栓只得放棄追趕正在潰逃的關寧軍敗兵,轉而向大軍右翼衝了過去。
這支偷襲得手的關寧軍恃勇猛進,寸步不退,藉助着風勢將戚無傷的人馬殺得大敗,之後因爲王栓的兵馬前來支援,兩隊人馬在陣前衝殺血戰,關寧軍終於抵擋不住王栓的精銳騎兵,全軍敗退下來。
關寧軍一路倉皇渡河,卻被王栓的兵馬在半渡之時從背後痛擊,死傷慘重,河面上飄起了無數屍體,倖存的兵將沒命地逃了回去,王栓還要渡河再追,卻被西羅城上的炮火打了回來。
而就在此時,吳三桂手下的一個千總吳國忠也因爲知道了吳三桂要獻關降清的消息,激於義憤,帶着手下的四百將士起兵反吳。
卻沒想到早被吳三桂標營的親兵衝上前生擒活捉,王栓沒想到吳三桂的軍營內會有如此變故,一時救應不及,也只得眼睜睜看着起事的官兵被拿下。
這一仗王家軍雖然力克吳三桂的關寧鐵騎,當場斬首千餘,但因爲吳三桂有意保存實力,再加上西羅城一帶的炮火密集,王一凡不願在和滿清交戰之前將王栓的精兵損失太多,只得鳴金收兵。
他在中軍帳中論功行賞,先是責備了戚無光沒有約束好手下的士卒,以至於被吳三桂偷襲得手,戚無傷羞慚不已,連連低頭認錯。
之後,王一凡重賞王栓,加封他爲前軍主將,他高興地拍着王栓的肩膀,說道:“那個吳三桂自以爲他的關寧鐵騎無敵天下,這次才知道我王家軍中還有這麼一員關寧鐵騎的老祖宗!王栓,你幹得太好了!”
王栓受了這番嘉獎,卻沒有喜形於色,而是哭着跪倒在地,大聲喊道:“陛下,這次大勝非臣之功,而是全賴了義王的功勞。若不是他訓練出這麼一直精銳強悍的人馬,我又怎麼能殺退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呢?這一次的功勞不屬於我,而屬於義王!”
衆人聽了他的哭訴,心裡也是一陣難過,王一凡想到王守義之前陣前衝上的年輕身影,也是心裡一陣酸楚,他嘆了口氣,還是嘉獎了王栓和一衆有功將領。
就在此時,一個小校匆匆從營外走了進來,對李巖耳語幾句,李巖立刻上前道:“啓稟陛下,唐通在大軍出征後,陰謀在京畿一帶起事響應吳三桂,已被我們事先佈下的兵馬察覺,將他擒拿下來,等候發落。”
此言一出,帳內的將領們紛紛驚愕不已,這個唐通雖然大家早就知道是個牆頭草,但沒想到他居然敢大着膽子在後方搞這麼一出陰謀詭計,若不是李巖早有安排,恐怕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王一凡也板着臉說:“朕寬仁待人,對他們這些前明的降將一概既往不咎,並委以重任,卻不料他們個個都是狼子野心,這次朕決不輕饒!傳令下去,將唐通立刻滿門朝斬,以儆效尤!”
那小校領命去了,卻有一個派往北方探查敵情的細作闖進帳內,急匆匆稟報道:“啓稟大王,滿清兵即將入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