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妙的輕紗簾子,遮住了鄧綏的身形。
她靜靜的坐在一旁,聽姚嘉兒撒嬌撒癡的對陛下說話。只覺得肌膚上一層涼意,汗毛都豎起來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麼想的,這個時候,偏要她在這裡做什麼。
兩情繾綣,本來就不該被人打擾。還偏是要多個礙眼的留在這廂房裡。若是她不小心咳嗽一聲,還不得把全身心投入的姚嘉兒嚇的跳起來?
“陛下都是臣妾不好,您的傷要不要緊?”姚嘉兒淚眼婆娑的看着皇帝,心疼的厲害。“都是臣妾不好。連自己宮裡的奴婢都看不住,做出這樣的事情既連累了表姐又誤傷了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看她哭的這樣傷懷,劉肇有些不忍的捏住了她的下頜,湊過去輕輕的吹乾她臉上的淚。“別但心,朕的傷不要緊。凌玥的龍胎也安然無恙。既然罪婢已經病死,這件事情也就沒有什麼可追究的了。”
姚嘉兒起身往皇帝的懷裡使勁湊了湊:“陛下寬宏,臣妾感激不盡。只是這些日子,陛下一直在宮裡養傷,沒有與妃嬪相見。表姐與臣妾還有後宮諸位姐妹都一直心懸着這件事,生怕陛下因此而怪罪……”
“朕不會因此而怪罪,那一晚你也是身不由己。”劉肇撫摸着她柔軟的髮絲,輕柔道:“幸而是你沒有因此受傷。否則朕便是想要寬慰你也不能了。”
姚嘉兒哽咽道:“多謝陛下,有您這句話,臣妾是真的能安心了。”
哽咽的聲音叫人聽着都覺得心疼,鄧綏不禁縮了縮肩。這個皇帝,當真不是什麼長情的人。無論是誰,他都毫不吝嗇他的溫柔。
所以,給他自己的溫柔和順從,得到權勢和地位,這就是後宮之中最常見的交易了。
鄧綏不禁唏噓,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用不了多久,她也會成爲姚嘉兒之流。
“陛下。”姚嘉兒擦乾淨了臉上的淚,滿面柔美的笑着:“臣妾看到您安然無恙,心裡就踏實多了。後宮接連出事,臣妾多怕這個時候生出什麼亂子。臣妾害怕表姐會被小人矇蔽,以爲臣妾敢對皇嗣下毒手,臣妾也怕,因爲陛下的憐愛,臣妾會招致妒忌而成爲衆矢之的,這些日子,臣妾的心裡沒有一時安寧。”
姚嘉兒整個人縮在皇帝寬大的懷抱裡,那種感覺竟然說不出的舒適。“幸虧表姐相信臣妾,而陛下您又呵護着臣妾。雖然心中不寧,可到了這個時候,只覺得一切都值得,臣妾不後悔。”
她柔軟的脣,輕輕的吮吸他輪廓分明的臉龐。柔嫩的手指肆無忌憚的撥弄着他的袍子。從領口慢慢的滑至腰間。“陛下,臣妾真的好思念您……”
鄧綏只覺得房中瀰漫着氤氳的曖昧,這種氣息令得她胸悶不已,尷尬萬分。真恨不得從窗子翻出去。
好半天,似是沒有什麼動靜。她攥着拳頭,指甲都前進了手掌。只覺得度日如年。
“陛下……”姚嘉兒正投入,就被劉肇輕輕的推出了懷中。她一臉的迷濛,不知道皇帝爲何這樣不近人情。
“一壺茶要沏多久?”劉肇忽然揚聲問:“鄧貴人是現摘的茶葉嗎?”
“鄧貴人?”姚嘉兒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陛下,鄧貴人在哪裡?”
鄧綏頓時覺得臉頰燒了起來。這皇帝也太無恥了吧?他要給周雲姬臉色看,讓她誤會是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也就算了。現在又讓姚嘉兒惱恨她在這裡礙事,幾次三番這麼陷害她,真的好嗎?
“鄧貴人?”劉肇又喚了一聲。
深吸了一口氣,鄧綏硬着頭皮答應:“臣妾在。”
姚嘉兒瞪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鄧貴人,你怎麼會在這簾子後面?”
鄧綏端着一盞茶,慢慢的走出來。“爲陛下沏茶,所以一直在這裡。”
這話驚得姚嘉兒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也就是說,從她進來對陛下說的第一句話起,鄧氏就已經在裡面了。那麼方纔,她對陛下所做的一切,鄧氏都一清二楚。
臉滾燙就像是被熱水滾過的豬肝,紅的都有些發黑了。“陛下,臣妾……臣妾先告退了。”
“好。”劉肇倒是很平靜,就好像這一切都不曾發生。“回去路上慢些。”
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姚嘉兒逃也似的從房間裡奔了出去。
鄧綏皺着眉頭將那一盞茶送到皇帝面前:“原本就是一盞已經涼了的茶,陛下何苦還要臣妾端出來。”
劉肇看得出她是不高興了,卻不以爲意:“朕不願意聽她哭哭啼啼的。更不想在這裡花費時辰哄她高興。若是不讓你出來,怎麼打破這個僵局?”
“僵局?”鄧綏真是無語了。這叫僵局嗎?這分明是一張活色生香的畫卷。“陛下當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劉肇側目,與她對視:“你想多了。朕可沒有那個意思。”
“陛下或許沒有,可姚美人有。”鄧綏忍了又忍,後面的話還是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本來嘛,你不喜歡姚嘉兒,不見她就是了。爲何見了,還要讓她當這個惡人。
“你不是明早就要回嘉德宮了嗎?這時候,朕只想好好陪一陪你。”劉肇虛了虛眼眸,目光深邃的不易被讀懂。“還是……你根本不想朕留在這裡陪你?”
“陛下喜歡陪誰,不喜歡陪誰,都是陛下的決斷。臣妾只需要接受和順從就好。身爲妃嬪,嫉妒乃德行大虧,何況臣妾乃是貴人,更不會因爲一時的恩寵和後宮的姐妹計較。”鄧綏與他對視了一眼,沉了口氣:“既然茶已經涼了,臣妾重新去準備。”
劉肇沒有攔着她,只是輕哂一笑。
出了房門,穿過廡廊,鄧綏拐進了後堂。忽然一隻手拽住了她的衣裳,嚇得她身子一顫。“誰?”
轉過臉來,她登時就愣住了。“姚美人,你還沒走?”
姚嘉兒氣得渾身發抖,臉上的紅熱根本就不曾消退:“鄧貴人當真是好本事啊。你才入宮多久,就能讓陛下爲着你團團轉。就連我來求見陛下,他都不肯讓你離開。”
“你誤會了。”鄧綏凝眉看着她:“你進來的太急,我來不及離開就只好躲在簾子後面。誰又知道你除了稟告那些事還有別的打算。”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姚嘉兒惱羞成怒,惡狠狠的問:“你以爲這樣羞辱我,你就能得到陛下的心了?還是你覺得你這麼做,我就會忌憚你的本事?難道你自己面對陛下的時候,不是這幅樣子嗎?你有什麼資格來笑話我?”
鄧綏看得出她很不冷靜,想來現在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陛下讓你回去的時候慢一些,那你就慢慢的回宮去吧。這裡畢竟是章徳宮。”
姚嘉兒氣得攥緊了鄧綏的衣裳,手裡的料子都起了褶皺。“我一時拿你沒有辦法,不等於我一世都奈何不了你。”
“我覺得這些話,還是放在心裡不要說出來的好。”鄧綏沉眸道:“你自己心裡怎麼想的,自己明白就是了。多說無益,你可明白?”
“用不着你在這裡裝好人。”
“我沒想裝好人。”鄧綏回以顏色:“實際上我是不是好人,都不影響你要作什麼。”
妥冄這時候走了過來,瞧見這架勢連忙道:“貴人您可讓奴婢好找,陛下等了您半天,叫奴婢過來催一催呢。咦,姚美人,您還沒走嗎?要不要奴婢叫人送您?”
“哼!”姚嘉兒用力的甩開了鄧綏的衣裳,氣呼呼道:“用不着。”
說完轉身用力的撞開妥冄,大步流星的奔了出去。
這一奔不得了,走下廡廊臺階的時候木屐一歪,腳踝咯嘣一聲。她疼的悶哼了一聲,眼淚都掉下來了。卻頭也不回的瘸着跑了。
“這是做什麼?”妥冄無奈的搖了搖頭。
“都已經說了讓她慢慢回去,就是不聽。”鄧綏也是沒有辦法的嘆了口氣。“可惜她到現在都鬧不明白,不是我要與她爲難,是陛下要與我爲難。”
“貴人切莫這麼說,陛下這麼做,也是要讓後宮的妃嬪明白。您的位分尊貴,絕對不遜色於有孕的那一位貴人。她們都習慣了從前後宮只有一把聲音,可從今以後,都得要忌憚您一些。這後宮之中,恐怕再也不是誰能一手遮天的局面了。”
最後這一
句話,鄧綏是贊同的。皇帝煞費苦心的安排她入宮,又鬧出這麼多事情。想來就是爲了達到這個目的。
兩個人互相牽制,纔不會誰太高誰太低。
當鄧綏返回方纔那間廂房的時候,只看見無棱在。
“貴人,陛下去了書房與清河王商議要事。請貴人自行歇下。”無棱恭敬的說:“陛下可能要很晚才能回來,又或者會與清河王暢談整宿。貴人就不必等了。”
“好。”鄧綏鬆了口氣:“我知道了。”
給皇帝的茶她自己慢慢的喝了下去,只覺得這盞茶有股說不出的清苦滋味。
翌日清早,她醒來的時候,劉肇竟睡在身邊。
鄧綏驚得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劉肇被她這樣大的動靜弄醒了,皺眉看着她:“怎麼了?”
“陛下不是……”鄧綏努力的回憶昨晚的事情,可完全想不起來他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記得自己中間有醒過。相反,她昨晚睡的特別舒心,一覺到天亮。
“不是什麼?”劉肇莫名的看着她:“披上點,彆着涼。”
他順手抓了一件袍子遞給她。
鄧綏這才覺得肩頭有些涼,她下意識的往身上看了一眼,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竟然一絲不掛!
腦子完全懵了,鄧綏怎麼也想不起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記得她看了一會詩經,覺得累,就讓妥冄陪着她先睡了。對,她叮囑過妥冄,陛下回來,一定要叫醒她的。可是怎麼完全沒有人來叫她?
“怎麼了?”劉肇莫名的看着她,側過身來湊近她的耳畔:“難不成是還沒有盡興嗎?”
鄧綏的臉瞬間燒了起來,一點不比昨天的姚嘉兒遜色。“陛下你……”
他伸手往她這邊摸了摸。
她驚得差點從牀榻上跳下來,要不是顧着自己沒穿衣裳,她肯定以最快的速度奔出這間廂房了。
劉肇邪魅一笑,從被子裡摸出了一塊帕子。
那帕子上,暗紅的斑跡看着觸目驚心的。就是像是潔白的雪地上,綻放了一朵刺目的花。
“這是……”鄧綏難以置信的看着那帕子,驚得口舌麻木。
“朕與你的新婚之夜,畢竟是來的晚了一些。這一晃,你入宮都好幾個月了。”劉肇溫眸看着她,一改往日的冷峻,溫柔之中帶着些許意猶未盡。
這怎麼可能,她完全不記得昨晚的事情。她想問他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又有什麼可問的?
鄧綏一邊抑制住心裡的畏懼,一邊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劉肇看她臉色奇怪,皺眉道:“是哪裡痛嗎?怎麼這副樣子?要不要朕請張太醫過來給你看看?”
“不必了。”鄧綏連忙搖頭:“不勞陛下費心,臣妾無妨。陛下等下還要上朝,實在無需爲這些小事費心。臣妾會打點好自己的事情,回嘉德宮去。”
“也罷。”劉肇坐起來將那袍子披在她身上:“你身子弱,回去了好好養着。朕得空就過去瞧你。”
其實他知道,一旦出了這章徳宮,事情肯定就不受控制了。
後宮那些蠢蠢欲動的女人心,當真是不可小覷。
鄧綏很彆扭這樣的狀態,可是身子好像不受控制一樣,竟然能安安穩穩的被他這麼攬着。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ttk an ●¢〇
而這個時候,陰凌玥早已經洗漱完畢了。“莫璃,你說鄧貴人從章徳宮出來,會不會馬上闖到永樂宮來?”
莫璃看這鏡子裡容顏嬌嫩的陰氏,輕巧的笑了:“自然是會。那鄧貴人忍了這麼多天,想來都憋壞了。若再不過來耍一通脾氣,這事情要怎麼收尾。”
“那很好。”陰凌玥抿了抿脣:“我就是怕她不過來。只要她肯來,剩下的事情也就好辦多了。”
“小姐您放心,劉美人不是已經自告奮勇的等在了半道上。只要鄧貴人出了章徳宮,接下來的事情,就都在咱們的掌控之中了。”莫玢笑意盎然:“她也風光了這幾日了,是到了該吃苦頭的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