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丫鬟也不與宋文傾行禮,提着雞湯便進了屋子。
楚慈朝宋文傾打了個眼色,二人出了那院子。
“小慈,你這……”
“走吧,你都親自過來送了,這心意也到了,想來二位管事也不會太爲難於你。”
楚慈之言,宋文傾眸光一閃。
待二人離去,藏在樹後的兩個小廝這才嘲諷一笑。
“那人平日裡悶得跟個什麼似的,見人也沒兩句話,如今倒是來個識趣的。”
二人將這話與風業說時,風業正喝着雞湯,眉眼之間盡是得意,“皇上撐腰又如何?在這葉府,還不是爺說了算?皇上一走,他還不是看爺的臉色?”
“二管事說的是,那人向來不懂得做人,如今來了個識趣的,二管事也能寬心些了。”
小廝說着,丫鬟伺候着風業又是喝了一口雞湯。
待風業將一碗雞湯喝完了,這才說道:“行了,爺喝不下了。大哥這忙了一整天也沒吃什麼東西,給大哥送過去吧。”
丫鬟應了聲是,忙裝着雞湯給風圖送了過去。
話說楚慈二人回了院子之時,小廚房飄來的香味也越發的濃。
楚慈也不着急,就坐在廳中等着。
宋文傾心裡頭想了許多,卻也是一時猜不透她到底在打着什麼主意?
她送雞湯過去,真是爲了放低姿態?
當冬梅擰着食盒出去時,楚慈起身大步跟了上去,將人喊住,“姐姐這是給二位管事送雞湯嗎?”
冬梅瞧了楚慈一眼,撇嘴說道:“是。”
“我與姐姐一起去吧,這麼大一個食盒,姐姐擰起來太累了,這種粗活累活,還是讓我們這些皮燥肉厚的人來就好。”
討好着上前,楚慈笑着去接那食盒。
冬梅斜了她一眼,說道:“怎麼着?這麼討好我,有什麼事兒求我?”
“姐姐真是冰雪聰明。”楚慈一笑,笑的甚是燦爛。“就是覺得姐姐這手藝真不錯,若是五殿下也能享受姐姐的手藝,那才真是有口福呢。”
“他不是喝過了麼。”冬梅嘲諷說道。
楚慈眨了眨眼,甚是無害的說道:“姐姐說的是方纔那鍋雞湯嗎?我瞧着二管事臥牀難受,便親自給二管事送去了。聽說這會兒風管事也是喝上了。”
‘啪噠’一聲,是冬梅步子一個踉蹌,踩滑了腳,險些摔倒的聲音。
楚慈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拉住冬梅,緊張模樣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可得仔細腳下的路啊,這院兒裡姐姐也沒少來吧,怎麼還能摔着了?”
“你,你把那鍋雞湯給二管事送去了”冬梅真是急的面色都變了。
楚慈依舊是一副無害模樣,點頭說道:“是啊,送去了,姐姐手藝好,二位管事想來也是喝的差不多了。”
“你,你,誰讓你送去的啊!”狠狠一甩手,將楚慈給甩開,冬梅指着楚慈,怒罵道:“那是給五殿下的,你給二管事送去做什麼?”
“我這不是擔心二管事着急要喝麼。”楚慈真是無辜的很。
“要你多管閒事!”冬梅心中發怒,擡手便要去打楚慈。
楚慈退開一步,眨眼說道:“姐姐可莫這般惱怒,二位管事每日吃的好,想來一鍋雞湯是喝不完的。就算是喝得完,那炭灰煮了那麼久,早便沒了,更別提姐姐吐的那口水,早便與雞湯融爲一體,就算是二位管事將雞湯喝完了,也不知道姐姐竟是那般用心,添了那般好的材料。”
楚慈這笑眯眯的說着話,這內容卻是讓冬梅伸出的手縮了回去。
驚慌的看着楚慈,冬梅只見她面上那討好的笑意沒變,可那雙眸子卻是變的凌厲了幾分。
半響之後,冬梅厲聲呵斥:“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胡說八道嗎?”楚慈又是一副無害模樣,看着冬梅,笑道:“是呀,我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說八道了。這誰也沒瞧着的事兒,我這般胡說,那可不好。”
“你知道便好!”
雖然那鍋雞湯給二位管事送去了,讓冬梅覺得驚慌。可是,那也不是什麼害人的東西,也沒人查的出來,所以,冬梅驚慌片刻,便也穩下心神。
“小子,你當知曉自己的身份!你在葉府,什麼都不是!你不過是皇上指派來葉府的罷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得滾回西沙去!”說話間,冬梅上前一步,欲奪那食盒。
楚慈眨眼一笑,又退後一步,搖了搖手中的食盒,說道:“姐姐說的是,我就是西沙出來的混小子一個。我呢,本就是死犯,這活得了多久呢,那也是看老天爺的意思。所以,我這人膽子也就比常人要大上幾分。比如說,某些不識趣的往刀口上躥,我也只能勉爲其難的成全。就像那李憾,他要尋死,我也不能攔着,送他一程,也算是順應天意。”
說到那李憾,冬梅本是不屑。可是,此時楚慈那陰冷的笑意伴着那‘尋死’二字時,冬梅只覺得立於依舊酷熱的秋陽之下,卻是生出莫名的寒意來。
此時冬梅纔算是醒悟一件事,一件令她害怕的事情:在她眼前的這人,他殺過人!他跳上擂臺,殺了那個江湖上漸已起名的李憾!
單是想想那一劍抹了脖子的場面,冬梅便覺得身子有些發涼。
她是瘋了才與這個殺人的狂徒這般對峙!
“姐姐怎麼了?是天兒太熱了嗎?瞧你這額頭都是汗。”
凌厲的眸子伴着討好的聲音,楚慈朝冬梅邁近一步,冬梅便是踉蹌着退開,結巴着說道:“你,你別過來!你若敢在葉府耍狠,島主不會放過你的!”
“姐姐真會開玩笑!便是借我十個膽兒,我也不敢在葉府耍狠啊!”淺淺一笑,楚慈掂着手中的食盒,朝冬梅投去別有深意的一眼,“我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照顧五殿下的傷罷了。我也不奢望葉府的人能用幾分的真心待五殿下,我只希望,莫行害人之舉便成。”
冬梅也明白楚慈的意思了,忙說道:“五殿下乃皇子,再是罪人也去不了他身爲皇子的身份,府上誰敢害五殿下?你可真會說笑!”
“是啊,說笑嘛!姐姐也說是說笑。”
散去身上那陰沉的氣息,楚慈輕晃着手中的食盒,倒是真心感謝着冬梅,“多謝姐姐這鍋雞湯,五殿下身子弱,着實也需要這雞湯補身。雖說五殿下的飲食我能料理,可這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我只憑雙手也變不出東西來。所以,還請姐姐將這院兒裡該有的東西送來。”
院中,楚慈與冬梅談着話。
屋中,宋文傾聽得二人之言,眸子裡的情緒越甚。
她可真是處處用心啊!
之前覺得,她接近他,本就是爲了利用。哪怕那日大雨之中,她將一切言明,直言與他一起利益居多。可是,此時看到她的所作所爲,他卻壓不下心中那份悸動。
她利用人,都是這麼用心的嗎?不管什麼事都得做到最好嗎?
難道是因爲這麼多年不曾被人在意,所以她這利用爲主的用心,便讓他這般悸動了?
她給的溫暖,她背後的作爲,讓他不知不覺的想要更多,想要她給更多的溫暖,想要她給更多的柔情……
“想什麼呢?”
宋文傾坐在桌前走神,楚慈將食盒放到桌上,柔柔一笑,“世間自有真情在,人間處處是溫暖。你看,冬梅雖是說話不好聽,可她也是個熱心腸的,知道你受了傷,給島主燉湯之餘,也給你送了些來。”
擺上桌的雞湯香濃誘人。嗅着這香味,宋文傾擡首,認真的看着她。
她本是想騙他,可他這眸子看來時,她眨眼摸了摸鼻子,說道:“那什麼,雖然這湯是厚臉皮問着要來的,可到底人家也願意給嘛,也算是人家的一份心意,也表明她是敬重你的。”
宋文傾並不接話,只是沉默着端了碗舀湯。
日頭西下,陽光卻依舊刺目。
落日餘輝透過大開的窗戶照進廳中來,將二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處。
他沉默的喝湯,她一時拿不準他在想着什麼。摸了摸鼻子,楚慈也乾脆喝湯吃肉,不想那麼多。
一鍋雞湯喝得差不多了,她也是累的很了。
該做的事也做了,晚上還有事兒忙活,她也該休息休息。
她打了個哈欠,他放下碗,起身淨了手,這才與她說道:“裡頭那屋子裡有牀有塌,小慈去瞧瞧看,可還合意?”
楚慈只覺得他這話說的有幾分的異樣,瞧他擡步往臥室而去時,挑着眉頭跟了上去。
她怎麼覺得,他好像是在發脾氣啊?
不解的跟上,進了臥室之時,只見裡頭是一張大牀,隔着屏風是一張矮塌。
看來是裡頭住着風圖,外頭是隨時伺候的丫鬟。
牀單被褥都是新換上的,就連屋角的花瓶都是新添了井水。
楚慈打量着屋子時,宋文傾將屋門一關,說道:“小慈睡牀上,我睡塌上。”
“不用了,你睡牀上,我睡塌上方便起來。”
她說完,轉身便往外走,卻在經過他時,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