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鄭芝龍,鄭鴻逵對大明的忠心要多一點。
但是鄭鴻逵轉戰天津,南直隸,也見識過大明將領的德行,比起拿了錢財故意放走流寇,與流寇合作,洗劫地方。這種種事情,他能接受的下限也高不到什麼地方去。
鄭鴻逵也更明白他這個大哥的心思。知道他這個大哥心動了。鄭芝龍一旦決定的事情,他勸也勸不動,只能說道:“任憑大哥做主。”
鄭芝龍說道:“這個張軒未免想得太好,以爲我鄭芝龍這麼好拿捏?談是要談的,但也要讓張軒知道,在大海是姓鄭的。”
“福鬆。”鄭芝龍說道:“最近那個阮進在做什麼?”
“在徵集民船,聚集在象山港,定海兩個地方。”鄭森說道。
“定海距離蛟門山太近了一點。”鄭芝龍說道:“那就是象山港。傳令下去,讓所有人準備出戰。”
鄭森有些疑惑道:“既然父親想要與曹營談,爲什麼還要打象山?”
“福鬆,打與談本就是一體,只有打的好,在談判之中,才更有底氣。”鄭鴻逵說道,他轉過來,又問鄭芝龍說道:“卻不知道大哥準備與曹營怎麼談?”
鄭芝龍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他想停戰,全部停下來,不好與路督師交代,不過,一些府縣不去打,卻是可以的,讓他劃出來一些地方,彼此留些默契。”
從根本上來說,鄭芝龍還是想要彼此談成的。
畢竟打是給朝廷打的,而談出來的利益,卻是自己的,哪裡爲輕哪裡爲重,鄭芝龍心中自然有區別。
象山港在寧波南邊,處於一道狹長的水道之中,這道狹長的水道,現在叫象山港。不過當時利用不了這麼長的水道,這個時候的象山港是指這一條水道向在拐出的一個海灣。
這裡水道複雜,不少地方可以佈置炮臺。在阮進看來 ,有利用於防守。故而在水師勢力還比較弱的時候,先在這裡逃避鄭氏水師,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鄭氏來得會這麼快,這麼猛,鄭芝龍說做就做,他調集了鄭家的水師,又調集了張名振,王之仁所部猛攻象山港。
這樣的大動作,幾乎調集了整個舟山的兵力。
鎮守此地的,不是別人,正是王進才。
王進才本部人馬三千人,都是張軒所部的精銳所在,縱然敵人勢力強橫,但是王進才也能守住象山縣城,甚至還分兵前出,駐守陳山鎮,雙方呈掎角之勢,再加上官軍的軍紀,百姓也紛紛投奔王進才,這兩地可以說是穩如泰山。
王之仁與張名振攻了幾次,攻之不下,也就放棄了。
但是陸上鄭芝龍打得不順,但是象山港打得卻順利多了。
象山城頭,遠遠的王進才就能看到熊熊的大火沖天而起,幾乎照亮了整個天空,阮進跌跌撞撞,有幾分失魂落魄。
王進才見狀也很是同情,那邊的大火,還能是什麼,自然是船隻,大批的船隻,也就是阮進這一段時間徵召的民船。
可以說這一段時間,阮進所有的努力都爲之一空。
“阮將軍,打起精神來。”王進才說道:“現在都這個情況了,你要想辦法善後了。”
阮進失魂落魄的說道:“早年,家裡給我算命,說我命中忌火。果然如此,事情到了這個地方,我還善什麼後啊?”
王進才微微一笑,說道:“卻是不然。”
阮進忽然想到這王進纔是曹營老人,也是頂頭上司親信部下,暗道:“這位王將軍,似乎有辦法。”立即說道:“還請王將軍指點迷津。”
王進才微微一笑,這一段時間,王進才過得並不是太好的,曹宗瑜在王進才之前升官,王進纔可以理解嗎?張軒與曹宗瑜好得好像一個人似得,曹宗瑜作爲張軒的頭號手下,不提拔他,提拔誰。
但是許都一投降就身居高位,王進才也可以理解,畢竟要收復江南的人心,就要有一個榜樣。而且許都身後還有一個白頭軍。
但是鄧和之前打了一個漂亮仗,王進才心中難免有一些緊迫感了。
他知道他現在張軒的心中地位未有鄧和重要。
心中難免有些坐不住了,今天一仗雖然,王進才知道失敗的原因並不在他這裡,但是爲了在張軒心中的印象,也就想一些別的辦法了。
王進才說道:“我跟着張將軍不少年頭,還是比較瞭解張將軍這個人的,如果你是汝寧軍中的人,我可以這麼說,就看你今日一戰,今後就沒戲了。張將軍或許不會要你的命,但是坐冷板凳是免不了,而今不是整個江南都缺少官員嗎?說不定,會給你一個縣官噹噹,將來就不會管你了。”
“這是營中老人的處理辦法。畢竟當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嗎?”
阮進聽了心中微微一安,想道:“能有一個縣官當也不錯。”
開創之時,武將爲重,在曹營體制之中,很多縣官都是降官出任,故而這些縣官連一個哨長,未必敢說硬話。
在王進纔看來,一個縣官已經很低的安置了,但是在阮進心中卻不一樣。
阮進之前不過是一漁頭而已,連見縣官的資格都沒有,如今讓他縣官,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只是聽到最後,才心中一冷。
因爲他很明白,他可不是張軒營中老人。
“王大人,你覺得張將軍會怎麼處置我?”阮進說道。
“看你怎麼善後了。”王進才說道:“現在軍中缺少水師將領,所以張將軍不會輕易放棄你,只是你上任以來,連一個勝仗都沒有打,讓張將軍如何相信你是一個水師將才?”
說到這裡,王進才一頓。
阮進如夢初醒,立即在身上摸了一個遍,摸出一錠金子,大該有兩三兩,塞給了王進才。
王進才掂量了一下,暗暗嫌少。進了江南之後,王進才的腰包成倍的增長。早已看不上這幾兩金子了。但是阮進的確囊中羞澀,他當漁頭倒是大有油水,不過都從漁民手中刮出來,他沒有忍心刮。
他如果忍心颳了,現在也沒有這麼多漁民追隨他了。
這一錠金子還是這一次徵調船隻之中,揩得油水。
“算了,當結個善緣。”王進才心中暗道。他將金子收起來,說道:“你現在就立即去寧波,去大人那邊當面彙報,一來,將所有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向大人請罪。這是態度萬萬錯不得的。二來將這一戰到底怎麼敗的,官軍是怎麼打來的,一五一十的說出來,特別是你敗在什麼地方,爲什麼敗,你一定要說清楚。將軍將這個叫做覆盤。這個時候就看你的能力,如果你顛三倒四說不清楚,或者將軍不滿意,那麼我也沒有辦法。但是你讓將軍滿意了,再加上如今水師人才缺乏,你的責罰是少不了了,但是可以讓你戴罪立功。”
阮進一聽心中大喜說道:
“多謝王大人。”阮進說道。
“去吧,事不宜遲。”王進才說道。順便將王進才的責任,也擔起來。
畢竟一場敗仗,王進才作爲重要的指揮官,自然也不會是清白無辜,一點責任都沒有。
阮進的功名之心,相當之盛,聽了王進才的話,居然冒險出海,渡過有官軍出沒的象山港水道。
然後上岸,快馬加鞭。只用了一夜的工夫,就來到了寧波城中,與象山港之敗的消息,幾乎是前後腳,到達了張軒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