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喧譁,在清晨的時候,似乎變得平靜起來。似乎誰也不想擾了這壯麗的日出。
太陽從東邊的羣山之中,一躍而出,清除所有晨霧。
大片天地都被踩得不成樣子,一具具屍體躺在地面之上,僅僅來得極用荒草遮擋住而已,更多的就不能做了。
左良玉大營非常大。
分爲五營,左良玉所在的中軍,環繞左良玉的中軍,分別立有四座大營,好像衆星捧月一般。數座大營所站的面積,就好像是一座小城一般,不比一般小縣城佔地少。
這是官軍慣用的紮營手法,也是算經典了。如果大明有高級武將培訓班的話,這種紮營方式,絕對是要講的,甚至要考。
張軒見識過不少這樣紮營的將領。
雖然沒有出奇之處,但是紮營這種事情,不需要出奇。
但是張軒的佈置卻是出奇了。
張軒貼近左營數裡之處下營,或許說並沒有下營,而是列陣,幾乎官軍幾乎營門口數裡之處,就是火銃兵的營壘。這個營壘現在還沒有完工,不過是如之前的一樣,挖掘一道壕溝,用挖掘壕溝的土,壘成一道矮牆。
矮牆並不高。
但是對火銃兵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即便這個結果,也是昨夜一戰一戰打出來的結果,否則左良玉萬萬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只是左良玉卻與張軒不同。
張軒軍隊夜裡行軍,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一次主要出動的就是張軒本部人馬,氣勢洶洶,光明正大的過來了。但是左良玉卻不敢與張軒一樣,將自己的主力派出去,與張軒來一個夜間會戰。
因爲夜戰有太多不確定因素了。
打着打着分不請東南西北,打着打着分不清敵我了,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打着打着自己軍隊莫名其妙的崩潰了,更是太正常了。舊式軍隊之中,你根本不知道一個士兵在軍官的視野之外,會做些什麼?
張軒的軍隊不敢說新式軍隊,但是在整個制度上,比左良玉所部要好一點。
張軒其實也不想打夜戰,因爲他也沒有把握。特別還是夜間運動戰。更是沒有把握。只是雙方都沒有把握,但是張軒還是比左良玉有底氣,這一絲底氣,就是他勝過左良玉的地方了。
但是並不意味着左良玉會接受張軒這種幾乎逼營下陣咄咄逼人之勢。
左良玉站在望車之上,遠遠的看向北方,卻見北方一根根菸柱升起來。左良玉看了之後,鬆了一口氣,知道北邊雖然被曹營分割開來了,但是現在還是平安無事的。
白日用煙,夜晚用火。
這是古代傳遞消息的手段。
畢竟是在方圓數十里,三角形小平原之上。雙方音訊根本無法截斷。
很快左良玉就看到南邊的煙柱,以及湖口縣城的煙柱,雖然距離過遠,這煙柱也不能表達太詳細的情報,但這些消息已經足夠左良玉判斷戰場形式了。
“拿我左良玉當軟柿子。”左良玉冷笑一聲,立即下令,全軍準備出戰。
就在左良玉準備出戰的時候,張軒也在佈置作戰任務。
張軒打開一張地圖,這一張地圖,墨跡還沒有乾透。分明是剛剛繪製出來的,這地圖不是別的,正是左良玉大營的地圖,張軒拿着一根燒焦的樹枝在地圖之上,畫出一個個標記,說道:“左良玉大營四個方向留有大門,以火銃兵在四個方向列陣,你們的任務就是封鎖這四個方向。”
“這些事情,都歸賀將軍統一指揮了。”
“有把握嗎?”張軒問道。
隨着昨日一戰,賀虎頭的地位在軍中可以說是水漲船高,一時間有虎父無犬子的說法。賀一龍的名頭,隨着賀虎頭的地位上升,再次被提起來了。
不過,張軒也明白,賀虎頭現在的位置是很虛的,畢竟火銃兵在這一戰之後被看中,已經是事實。只是賀虎頭即便有賀一龍背書,也不可能掌控所有火銃兵。
只是有了這一戰之後,賀虎頭未來定然是曹營重要將領之一了。
“請大人放心。”賀虎頭說道:“我在之處,即爲銅牆鐵壁。”
張軒點點頭,隨即手在地圖上一劃,將左良玉大營整個圈起來,說道:“不過,左良玉大營畢竟不是城池,任何一方面都大軍突圍的可能。所以諸位要有所準備,分立四營,一旦從一側突圍,不用多管,堅守即可,另一側準備進攻,也無須攻下來,給我一把火將左良玉的大營給燒了。”
“不要怕左良玉逃了。這巴掌大的地方,他即便想逃,又能逃到什麼地方去?”
不是張軒大意,而是事實如此。
對於幾十萬大軍會戰,湖口這一塊地方,太小一點,根本沒有多大回旋的餘地。即便左良玉逃走,也不過是將這一戰推遲數日,避免不了兩軍之間的碰撞。
不過,張軒這樣做,也不是沒有風險的。
如果左良玉主力進攻四個營寨之中的一座,不惜傷亡全殲一部,說不定就將形式給扭轉過來了。
不過,辦法誰都知道,能不能做得到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張軒這邊剛剛處置了任務之後,又接到楊承祖與李汝桂的信使,分別向他說明,他們對面的官軍疲軟無力,暫時沒有能力突破他們的防守,加入這邊戰場,甚至還隱晦的說明一點,希望主攻方向從各自方面展開。
張軒自然知道他們的心思,他們很明白,左良玉大軍東出,這一戰他已經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過是具體的戰事進展才能確定,而左良玉氣勢洶洶而來,虎頭蛇尾收尾,更是確定了左營的虛弱。
如此一來,對接下來的戰事,不過是怎麼吃而已,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風格,如果羅汝才,那是一場會戰,而在張軒卻是先放守後進攻。不過功勞誰都想要。即便楊承祖與李汝桂平日裡與張軒關係不錯,但在這個時候難免想爭一爭。
不過,張軒也是寸步不能讓的。
一來,張軒確定戰事要點就在左良玉身上,擊敗左良玉本部人馬,剩下的事情自然反手可定,二來,張軒不僅僅代表他自己,他即便不爲自己想想,也要爲麾下一幫人多爭取一些功勞。
這種立功的機會,豈能平白相讓,即便讓兩位大將有意見,那也顧不得了。
自古以來軍中爭功之事,從來就少不了。曹營之中也避免不了。
張軒也不願意得罪他們,只是寫信安撫一番而已。
就在張軒剛剛處理這一件事情之後,就聽見外面鼓聲震天,這個鼓聲並不是從營地之中傳出來的,而是從對面傳出來的,張軒頓時知道左良玉動手了。
張軒立即登高觀望。一看下去頓時微微皺眉。
盾陣,一輛輛盾車幾乎要排成一排,在士卒的推動之下,緩慢的走了大營,兩側有大量的騎兵壓陣,張軒依稀還能看盾車中間,有一些火器也是撞在車上的,如一窩蜂,百虎齊奔箭之類的。
如是等等。
這不是野戰的姿態,而是攻堅戰的樣子。在幾乎巴掌厚的木板遮擋之下,又有這麼多火器反擊,兩側又有騎兵壓制,一時間張軒也找不到漏洞所在。
一時間張軒也有一些擔心,這一次夜間機動,並沒有攜帶火炮,只有一些輕型火炮數量還嚴重不足,單單靠火銃能擊穿盾車嗎?
張軒也沒有信心。
“說到底,還是火銃的威力不足。”張軒心中暗道:“這個問題必須得到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