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鮮廉寡恥

聽見範良的回答,聖人不置可否,目光轉向另外兩人:“範航、範舶,你們也不認得她?”

範家雖有個最末等的爵位在身,按道理說,逢年過節能入宮慶賀。但以他們家的頹敗程度,別說在宮裡有個站的地方,完全是連進門的資格都沒。範良活到這麼大歲數,也就有幸在聖人登基的時候見過一回天顏,他的兒子更不消說。穆淼再怎麼照顧岳家,這幫人自己立不起來,有機緣都混不到站朝立班,他也無可奈何。

範氏兄弟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聖人音容,又是在這等情狀下,早就三魂沒了兩魂,七魄去了六魄。冷不丁被聖人問到,範航兩股戰戰,哆嗦不止:“回,回聖人的話,微臣,微臣,微臣不認得她。”

父親和兄長都這樣說了,範舶也緊跟着來了一句:“正如父兄所說,微臣不認得她。”

範大娘子靜靜地看着這三人,脣角揚起一絲譏諷的笑。

不是早就知道了麼,範家的三根頂樑柱,父親範良貪婪又愚蠢,長兄範航懦弱又短視,幼弟範舶冷酷又自私,否則怎會做下這等蠢事?

聖人沒理會範家父子的痛陳與哀慼,問匡敏:“那兩個婦人怎麼說?”兩個婦人,不用說,自然是範大娘子的親孃與穆淼的妻子範氏。

匡敏已得了信,聞言便恭恭敬敬地說:“皆在喊冤。”

範良一聽,似得了什麼天大的臂助,以哀求地眼神望着穆淼,不住對女婿使眼色,激動道:“聖人您看,微臣是被冤枉的,有人心懷叵測,不想讓微臣的外孫女嫁給魯王的兒……”

“夠了!”穆淼一拂衣袖,面沉似水,語氣如冰,“我還不至於認錯自己愛過的人。”

此言一出,衆人側目。

範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本想說什麼,侍衛們卻怕了他的口無遮攔,對聖人頤指氣使不說,嫌死得不夠快還將魯王攀扯進來。他沒腦子,侍衛們卻不敢再讓他胡說八道,唯恐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讓自己陪葬,乾淨利落地堵住他的嘴。

穆淼望着範大娘子,沉默片刻,緩緩將自己方纔的話重複了一遍:“是她,我……不至於認錯自己愛過的人。”

懷抱愛子顛沛流離都不曾落過一滴眼淚的範大娘子,聽見這一句話,淚水卻不住滾落。

騙子,你這個騙子,如果你沒有認錯,爲什麼這十八年來都認不出那個冒牌貨?我抱着對你的恨意在塵世苟延殘喘,你又爲何在父母兄弟都不認我的時候挺身而出?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會讓全天下的人都唾棄你,誰讓她已經和你生了兩兒兩女,與你做了十八年夫妻。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妄冒爲婚,你以受害者的姿態等聖人宣判,再爲她求求情,讓聖人從輕發落就行。明明有面子裡子都能保全大半的做法,爲何要在這時候站出來,爲我說上這麼一句話?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彷彿回到了十八年前,她還是不諳世事,沉浸在詩書中的閨閣少女。夏日去京郊避暑,坐在扁舟之上,緩緩遊過荷塘,她詩興大發,接連做了好幾首詩,忽聽一個清朗的男聲問:“比起較爲俗豔的‘綠’字,我覺得‘碧’字更好一些。”

她生得美貌非常,不知多少少年郎君對她大獻殷勤,她對此膩歪得很,本不欲搭理。但涉及到自己最喜愛也最自豪的詩賦,她又忍不下這口氣,便轉身望向說話的少年,見他衣衫華貴,眉目風流,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心中一跳的同時立刻腹誹,覺得此人必是花叢老手,自己斷不可被色相迷惑了去,態度便冷淡傲慢到十二分,譏諷道:“大俗即大雅,若每首詩都是清風明月,爲何不去修道成仙?”

少年微微一怔,隨即竟收了摺扇,對她行了一禮,正色道:“閣下高見,是我拘泥。”

他,他,他喊我“閣下”?

因着好詩書不好女紅,又不怎麼會與人相處,範大娘子已被父母兄長批評了不知多少次。這是第一次有人用這樣鄭重的態度肯定她的才學,還尊稱她爲“閣下”,她心中簡直樂開了花,便爲自己剛纔的以貌取人和冷淡態度而羞愧,乾巴巴地說:“不,不敢,我才疏學淺……”

接下來怎麼了呢?是了,他們就這樣聊了起來,聊得特別開心。她在家中不是什麼話多的人,因爲怎麼說話都不討巧,索性沉默寡言,不知爲何,她在這個少年面前竟有那麼多話要說。他們談詩詞,談歌賦,談歷史,談……談得奶孃忍無可忍,將她拽走,狠狠地在阿孃那裡說了一頓,害得她被罰抄了一百遍《女戒》。她氣得直跺腳,想罵那個害自己受罰的少年,卻怎麼也捨不得。

因爲這件事,她被禁足了一個月,才能被阿孃領着去旁人家做客。不知爲何,她每次都能遇到那個少年,見他花樣百出地竄進人家家裡,翻牆啊,鑽狗洞啊,扮小廝啊,什麼招數都用盡了。既忍不住笑,又忍不住擔心,與他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哪怕一句話都不說,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很開心。等他走了之後,又有些後悔,不是後悔與他見面,而是後悔自己話說太多,不夠貞靜,怕被他討厭,但下次見了他,兩人又繼續嘰嘰喳喳……

兩人才見幾次,範良就知道了,他大發雷霆,指着她痛罵,讓她“享受家族帶來的榮華時,也要盡到自己的義務”。她倔強不肯服輸,範良便將她鎖在家裡,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出去。她心中忐忑又期待,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爲一個名字都不知道,只見過幾次的少年,與父親對抗了整整半年。等她禁足令解開的時候,全家上下對她的態度都不一樣了。

原來,他竟是鄭國公的嫡幼子;原來,這半年中,他也一直在與家人抗爭;原來,她能被解禁足,是因爲穆家的媒人已經到了範家,他要娶她爲妻!

知道這個消息後,她歡喜得幾乎要飛起來,那個俊朗又驕傲的少年笑得傻乎乎,誠摯又堅毅地告訴她,你不要怕,我會快點娶你進門,我這輩子只要你一個人!

那時的她是多麼開心,多麼幸福啊,因爲要嫁給他,她開始痛恨自己爲什麼在女紅上沒天賦,不能給自己做一件精美的嫁衣,給他做的香囊荷包也拿不出手。偏偏就在這時候,父兄對她說,你性子孤拐,不討人喜歡,勢必難以在穆家立足。正好,你庶出的妹妹乖巧伶俐,八面玲瓏,讓她做你的媵從,陪你一道嫁過去,也好幫襯着你在穆家站穩腳跟。

天底下有納妾資本但沒納妾資格的男人有很多,他們與所謂的“妾”生了許多兒女,卻由於這些“妾”的不合法,導致庶子庶女的身份只能跟着母親一方走,一出生便是奴籍,哪怕放了良,奴籍的身份也是抹不去的烙印。偏偏家境略好一些的人家裡,這些庶女也是錦衣玉食,呼奴喚婢長大的,婚事上難免高不成低不就。

也不知哪個天才,瞧見嫡女面貌平平,庶女美貌絕倫,嫁嫡女的時候便陪了一個庶女去。後人有學有樣,久而久之竟成一種默認的規則,她的生母與庶妹的生母便是如此情景。

範大娘子討厭與自己血緣最親的那位庶出的妹妹,非常討厭。因爲所有人都喜歡她勝過喜歡自己,包括她嫡親的父親與兄長。偌大範家,從上到下,一提到二娘子就讚不絕口,連道可惜。提到大娘子卻多半是什麼性情孤傲,難以相處之類的話語。就連阿孃也讓她多和妹妹學學,勤練女紅,詩書無用。莫說穆淼許下了“只你一人”,哪怕沒許,她也不會讓這個妹妹噁心自己一輩子。

她吵,她鬧,她威逼父母,你們若要她當媵從,我就不嫁。範家急於攀上穆家,在她的執意要求下,父親改了主意,她亦歡歡喜喜備嫁。誰料出嫁前的三日,喝了兄長端來的一碗湯羹,臉上起了紅疹。

她從沒想過,她的骨肉至親這樣利慾薰心,明明是十天半月就能養好的病,他們卻連說都不敢對穆家說一聲,唯恐耽誤婚期,穆家會覺得他們不識擡舉。爲此,他們竟直接將她關起來,她若鬧得狠就強行給她灌藥,讓她昏昏沉沉,哭喊無力。

新婚的前一夜,庶妹臨門,笑得嬌豔:“姐姐,你不是看不起我麼?不是不肯讓我做媵從麼?現在好了,我就要成爲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你開心麼?唉,要不是你不給我留活路,做妹妹的也沒想走到這一步啊!”

她死死地盯着這條用賢良淑德掩蓋黑心腸的美人蛇,恨不得生生吃了她:“你不會得逞的,他會發現的!”

“是麼?你們才見過幾次面呢?三次?四次?我若告訴他,我早就對他心生愛慕,爲引他注意才與他相遇,他年少氣盛,知道自己被隱瞞,當然會冷落我,曾經的相處更是提都不會提。但只要他發現,沒有了他的庇護,我在穆家活不下去之後,他就會回來的。到時候,一切的不妥當都有了解釋,時間和經歷很容易改變一個人,不是麼?等我們有了兒女,相處出了感情,你就是出現,又有什麼用呢?”庶妹眼波流轉,嬌媚得意非常,“若是父親選擇的女婿,我還真不敢大膽下注,姐姐的眼光,我信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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