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簇竹影,碧綠的葉片在風裡輕曳。褚非煙望着禹貢。好幾件事,不知道先說哪件爲好。最後還是決定先說夢。
禹貢聽到一半皺了皺眉,只是一瞬又恢復平靜神色。直到聽褚非煙說完,仍是面無表情,也不說話,只是拿勺子認真攪着咖啡,攪了一會兒,勺子放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褚非煙等了半天耐不住,只好又問他:“你想到什麼合理的解釋嗎?我記得袁沐說過,他的右臂是車禍所致,是真是假?若是真,那場車禍發生在什麼時候?又是哪裡?”
禹貢看着她,眼裡露了笑意:“既有此疑問,怎麼不直接去問袁沐?”那笑裡,帶了幾分玩味。
褚非煙最受不得他那種玩味的眼神,就不能別這樣嗎?就好像你掌控一切,看着我在迷局裡亂撞。有意思嗎?可是抿抿脣,卻終是也沒說什麼,因爲不知道能說什麼。
禹貢收了眸中的玩味,正色道:“這麼說,袁沐出國的事,你是知道了?”
褚非煙點點頭,不否認。
“他爲什麼要出國?跟你有關麼?”
褚非煙愕然看向他:“你在問我麼?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你真不知道?”
“我昨天才聽林嘉聲說,袁沐不在北京了。他還說,袁沐跟他父親接觸過,而且不止一次。我還想問你呢,袁沐找林嘉聲的父親做什麼?袁氏和林氏,在生意上不是沒關係麼?”
“林嘉聲啊,那個小子。”禹貢沉吟,“說你聰明呢,這種事,你難道不會自己想?”
褚非煙隱隱也猜到些什麼,遲疑道:“我不是不能自己想,可想得對不對,到底也還是不知道。”
“你問我,我難道就知道了?袁沐的事,又不是我的事。”
“你不知道,就算了。”褚非煙的失落表現得明顯,“我不過是想着,除卻你,我也沒別人可問。我不過是試着問問,原也沒想着就一定能問出什麼。”
禹貢又笑着看她:“一起吃晚飯吧。我告訴你我的推測。”
褚非煙皺皺眉:“你明明可以在這裡告訴我。”
“我告訴你可以,是要收報酬的。”
“什麼……報酬?”褚非煙警覺地看向他,以爲他又要叫自己回MG實習什麼的。
他卻依舊淡笑
:“陪我吃晚飯啊,一點兒沒難度,是不是?”
這要求比叫她回MG實習還無理。褚非煙別過頭看窗外:“我不聽了,我回去自己想。”
“那我邀請你跟我吃晚飯,可否賞光?”
“我不答應。”
“一點兒誠意沒有。”禹貢起身,“那走吧。”
“走?”褚非煙一時沒太反應過來,這就走了?我的疑問,你一個都沒解決。
禹貢卻皺眉:“不然還要做什麼?”
“呃,”褚非煙起身,突然想起什麼,又低頭從包裡找錢。
禹貢脣角勾了一抹笑意,轉身離開。
褚非煙傻乎乎地叫服務生買單,服務生禮貌地說:“小姐,不用的,在禹先生名下銷賬就好了。”
該死!褚非煙心裡罵,面上卻收拾出一片微笑,說:“謝謝。”然後,迅速往外走。
禹貢站在門口閒等,笑着又問了一遍:“吃飯,去不去?”
“不去。”褚非煙別過頭去。我是腦袋灌水了,纔會來找你。
禹貢跟在她身後走出,她突然回身說:“要不,你先告訴我,我要聽了覺得滿意呢,就陪你吃晚飯。”
禹貢笑開,從她身旁繞了過去。
褚非煙氣得跺腳。
禹貢走回來,直接拉起她便走。
“你要做什麼?”褚非煙生氣地問。
剛過下班時間不久,有MG的員工走出大樓,朝着禹貢褚非煙看過來。主編手裡牽的這女孩,天啊,不是來實習過一段時間的那個大學生麼?主編不會,不會真的跟她拍拖吧?
褚非煙使勁低着頭,不然還能怎樣?少弄出點動靜纔是上策。等到禹貢停下腳步時,她還在機械地往前走,一頭撞在了禹貢身上。
禹貢皺眉:“笨。”
說話間已打開了車門,推她到車門前,簡單地說:“上車。”
褚非煙仰頭怒瞪他。
禹貢見狀一笑,竟然笑得十分親切。“我趕時間呢,你想知道什麼,路上我告訴你,好不好?你若聽完了還不想吃飯,自己打車回學校好了。”
褚非煙想要有骨氣一些,轉身走開。可是真的想聽聽他會說什麼,不然再想知道什麼,毫無途徑。
於是,理智戰勝了骨氣。
路上有些塞車,不過禹貢倒沒再玩虛虛實實那一套,清楚地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褚非煙。
袁沐確已在一週前離開北京,他申請了一個學期的交換生,去了俄羅斯聖彼得堡。也就是說,這個秋天和冬天,他將在高寒地區的聖彼得堡度過。他離開得突然,禹貢也是在他抵達聖彼得堡那日才知道,因爲他在抵達當日發來一封郵件,說會定期把專題稿發到部門郵箱。之後禹貢打他電話,已經打不通,他應該是換了新的號碼。禹貢發郵件問他要聯繫方式,他只回了一句話:“禹主編,我只欠你每月一篇專題稿。”
至於袁沐與林普賢接觸的事情,禹貢亦不是十分清楚。但禹貢很確定,袁沐是在那次林嘉聲受傷住院期間,林普賢來京,他才第一次與林普賢接觸,之前他們並無任何關係。而且袁沐就那次事故暗地裡派人調查過,調查結果不得而知。只是暑假他自四川回來後,又再次調查過相關事宜,結果如何仍然不得而知。他似乎是瞞着家裡人做那些調查的。
禹貢所知道的只有這些。但禹貢最後說,他直覺這兩件事都跟褚非煙有關。至於爲什麼會這麼認爲,他卻無意多說。話說回來,既然是直覺,褚非煙也不好執意追問。
至於車禍,禹貢告訴了褚非煙很準確的消息。袁沐發生車禍是在冬天,八四年十一月九日,地點確是在星諾意式餐廳前面的那條街上,跟褚非煙所夢到的並無出入。但是算起來,褚非煙是在車禍發生後四十天才出生。不管她幼年時曾否來過北京,她都不可能目睹那場車禍。除非,她現在的出生年月是假造。
若真是這樣,那爲什麼要假造,又爲什麼要抹煞她來過北京的事實?真是毫無頭緒。
褚非煙知道,禹貢告訴她的信息已經夠多,可有些問題,仍要她自己去想清楚,或者查清楚。而另一些問題,即便知道了真相,她卻覺得更加迷霧重重。
禹貢眼風裡瞧見她陷入沉思的神情,突然問她:“要不要我幫你查些什麼?給我些時間,一個月內我可以去一趟聖彼得堡。”
褚非煙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若一切果真與她有關,到了適當的時候,她總會知道的吧。
腦袋裡信息很亂,一時也想不分明。
車子卻恰在此時停下了。禹貢轉頭對她說:“一起吃飯吧。帶你認識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