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新學期的開始,似乎很多事情都變了。蘇夏在追着新的日本動漫;秦心語的新感情進展順利;林赫很少再提起她表哥;程淺眉宇間的憂色少了些,由於新工作收入文穩定,她很少再做那些抄信封翻譯英文文件之類的零工。
林嘉聲再也沒來歷史系旁聽,他申請了一個工商管理的雙學位,從大二才纔是,本就是要累一些的。除了課業忙碌外,他似乎也在努力學習一些企業管理的事情。看樣子,是有意在以後接手家族企業了。
這也並不難理解,林普賢只得他一個兒子,他若不肯接手,叫林普賢以後傳給誰去?
江伊涵除了上課外,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林嘉聲身上,研究林嘉聲的習慣,喜好,費盡心思爲他做一些事情。當然,她自己的生活也有了顯明的提高,林嘉聲給她一張信用卡,每個月都會固定地存進去一筆錢,她可以買她想買的化妝品和衣服,不用再去小商店淘弄那些A貨仿貨。穿戴打版上愈加用心,人自然也是更見神采。只是張照翔每每看過去,眼神裡總是帶了幾分落寞。
轉眼兩週過去,褚非煙總還忘不掉那個夢的事情,或者說,是自小到大那些夢的事情,可單憑自己想,卻又無論如何想不通。也試着給家裡打過電話,分別問過父親和母親,父親的說法是:“沒有,你自打出生直到上大學前,從未踏上過北京的半寸土地。”母親起初有些沉默,後來也簡單地說:“沒有,你沒去過。”聽語氣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清是哪裡不對。母親對於北京這個地方,一直是諱莫如深。可當初考大學時,她要報北京的學校,母親起初不說話,最後竟也點頭答應了下來。
總之,褚非煙無法從父母口中問出任何有益的信息,這種事跟別人說,別人也斷然很難相信。若說她失憶,可除了尚無完整記憶的嬰孩時期,她對過去歲月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記得清楚。極苦悶時想起林嘉聲,卻又恍然發覺不能去
找他了,隨便說什麼都不行。這個人,她以後是敬而遠之爲妙。
正這樣想的時候,林嘉聲卻主動找來了。其時褚非煙從圖書館出來,一出門被林嘉聲堵個正着。她本能地看林嘉聲身後,卻很快聽到他說:“別看了,她不在,逛街去了。”
他連這點都領會得如此迅速。
褚非煙想,她跟林嘉聲之間的緣分,真的是她堪不透的,或許這就是戲劇人生。
林嘉聲找她,是要說兩件事。
第一件,這段時間以來,袁沐跟林普賢有過幾次接觸,不清楚都爲什麼事。他問過林普賢,林普賢沒說。
第二件,他去找過袁沐,袁沐似乎不在北京了,他去了國外。
兩件事都跟袁沐有關。在聽到袁沐不在北京的消息時,褚非煙心裡狠狠顫了一下。
眼看着林嘉聲說完就走,一道背影挺拔,在薄暮裡卻鑲上一抹沉重。褚非煙失口喚出:“嘉聲。”
林嘉聲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
褚非煙對着他的背影說:“我們之間從開始到結束,不像是愛了一場,卻更像是誤會了一場。這個中緣由,我始終未曾明瞭。林嘉聲,或許現在我也不必再要什麼解釋。或者說,我現在我只要祝福你就好。可是嘉聲,我一直很不安的是,我是否有哪裡對不起你?又或者是我在沒意識到的情況下傷害了你?”
林嘉聲轉身,對她搖頭:“沒有。”他說沒有,聲音低沉,像是沉澱了歲月。
褚非煙點點頭:“那麼,珍重。”她試圖微笑,一如他們初相見時,有着柔軟黑髮的男孩,敲開門,將她遺落在前臺的傘還給她,她記得,她曾對他露出微笑。
林嘉聲亦點點頭,欲待轉回身去,卻又沒有,他低了頭又擡起頭,走近她,看着她:“確有一些事,是你不知道的。那是命運,我的命運,沒有你任何錯。或許有一日我能告訴你,或許到最後,誰都
不會再關心真相。但你在我心裡,此生不變。你要一如從前般,做最美的自己,在我不能愛你的歲月裡,保護好自己。”他說了此生最煽情的話,卻只覺心酸。她陪伴在他牀前的那一個星期,他知道,那是他用心裡的自私,問她討要的最後幸福,在那之後,他再沒資格要什麼。
褚非煙亦聽得心酸,淚意涌上來,卻被她生生忍住。她努力笑開:“莫煽情。你也是,保護好自己。從今而後,我對你無怨。你亦對我無怨。如是便好。”
各自走開,暮色裡亮開一片路燈。人緩行,影子長長短短,踩在腳下,拖在身後,歲月依舊靜好。
次日,褚非煙去找禹貢。有些事,想來想去不知道能跟誰說,卻突然想,或許卻能跟禹貢說。禹貢活到如今這個地位,這個境界,許多事都是看得開的。她說給他聽,他若入了心,或許便能幫她一二;他若入不了心,也必當未曾聽過,於事無礙。
下午的課還沒上完,便先叫程淺幫着打聽了一下,說禹貢在公司,這兩天都是一早去,很晚才離開。是以褚非煙捱到下課,一刻不耽擱地便去了。路上坐在出租車上,給禹貢發了條短信。心裡打量着,若是禹貢忙,須得等上幾個小時,便也等了,因此還帶了本書在身上。
果然還是等了半個多小時。但已足夠叫褚非煙滿足了。禹貢西服襯衣加領帶,依然是上班時最考究的穿着。配上他那輪廓分明的臉,深邃的眼神,高貴的氣質,遠遠一眼,便是叫人覺得高不可侵的形象。
他坐下,將領帶略略扯鬆,露了一抹極淡的笑意:“你不找我,我也是要找你的。只是這兩日忙得緊,給耽擱了。”
褚非煙看不出他心情是好事壞,聞言,卻也禁不住用詢問的眼神看他,那意思是說:你找我又爲什麼事。
他不緊不慢,叫服務生上了兩杯咖啡,然後才說:“你先說,說不定我們所爲,是同一件事。”
(本章完)